樓道裏的聲控燈隨著沈傑的腳步次第亮起，他摸了摸兜裏那張還帶著體溫的銀行卡——裏麵躺著上輩子用三年時間才攢下的啟動資金，這輩子卻因為提前布局，十六歲就攥住了五百萬。
    "傑哥發什麽呆呢？"趙俊帥探出頭，雞窩頭在門框上蹭得更亂了，手裏的手機還亮著抖音界麵，"我剛跟我爸視頻，他非說我玩這破軟件是不務正業。"
    沈傑跨進宿舍，泡麵味混著趙俊帥床頭那瓶花露水的甜膩味撲麵而來。
    他把帆布包甩在吱呀作響的鐵架床上，目光掃過趙俊帥手機裏那條"海底撈生日"的視頻："你爸要是知道你能把眾邦物流拍成爆款，怕是要把掃帚換成香檳。"
    趙俊帥的手機"啪"地掉在涼席上。
    他猛地站起來，床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傑哥你怎麽知道我家......"
    "上周三你在食堂說漏嘴，說你爸的貨車隊總堵在三環。"沈傑彎腰撿起手機，屏幕上"眾邦物流"的評論還掛在最頂，"你家那上百輛貼著綠標、印著"誠信為本"的大貨車，比海底撈的生日歌有看頭十倍。"
    趙俊帥的喉結動了動。
    他突然蹲下來翻床底的紙箱，動作大得帶倒了晾襪子的鐵絲架："我爸總說物流是苦差事，卡車司機淩晨三點啃冷饅頭，貨場夏天能蒸熟雞蛋......"他抽出個泛黃的相冊，翻到某一頁推過來，"你看，這是去年暴雨天，我爸帶著工人在貨場用塑料布蓋藥材，褲腿全是泥。"
    照片裏的中年男人穿著洗得發白的藍工裝，額頭的汗水順著皺紋往下淌，背後是排得整整齊齊的大貨車，雨幕裏像沉默的鋼鐵巨獸。
    沈傑想起上輩子趙俊帥接手眾邦物流時，正是靠著這些真實的"卡車人日常"視頻，把家族企業從區域性物流做成了全國知名的"有溫度的貨運"品牌。
    "你爸這不是苦，是故事。"他指尖點了點照片裏男人腰間的對講機，"拍司機師傅蹲在車頭吃泡麵，拍裝卸工用叉車碼貨時喊的號子，拍你爸蹲在輪胎前檢查刹車片——比你化著妝在海底撈比心有價值一百倍。"
    趙俊帥的眼睛慢慢亮起來，像被擦幹淨的玻璃彈珠。
    他突然抓住沈傑的手腕，力道大得發疼："傑哥你是不是偷偷學過傳媒？
    我跟你說，我家倉庫後邊有片老楊樹林，秋天葉子落下來鋪滿地，卡車開過去......"
    "停。"沈傑笑著抽回手，"先說說你抖音賬號的數據。
    粉絲量、完播率、用戶畫像——"
    "我哪懂這些！"趙俊帥抓了抓雞窩頭，從褲兜摸出皺巴巴的筆記本，"不過我記了，昨天那條視頻，二十四歲到三十歲的觀眾占了六成，評論裏問"貨車司機月入過萬是真的嗎"的最多......"
    沈傑的指節輕輕叩了叩桌麵。
    上輩子他為了追伍芷清，在奶茶店打工時總聽隔壁廣告公司的人聊這些，現在那些碎片突然連成了線。
    他望著趙俊帥發亮的眼睛，突然說："我十六歲那年，靠倒騰二手手機賺了五百萬。"
    宿舍裏的電風扇"吱呀"一聲停了。
    趙俊帥張著嘴，活像被掐住脖子的青蛙。
    他猛地撲過去關上門，又踮腳檢查了床底，這才湊過來壓低聲音："傑哥你瘋了？
    這種話能隨便說？"
    "因為是你。"沈傑摸出銀行卡放在兩人中間，"上輩子我窮得連公交卡都刷不起，談合作被客戶堵在電梯裏說"學生娃玩什麽商業"。
    這輩子......"他指尖劃過卡麵的金屬紋路，"我要讓所有人知道，有些事，早十年做，就能早十年贏。"
    趙俊帥的喉結上下滾動。
    他突然抓起沈傑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你心跳怎麽這麽慢？
    我現在跟揣了個蹦迪的兔子似的！"
    沈傑被他逗笑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褲腿："走，帶你去看車。"
    "看車？"趙俊帥的聲音尖得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傑哥你該不會......"
    "上個月幫建材市場做推廣，老板抵了輛二手奧迪a6。"沈傑把外套搭在肩上，"但我覺得不夠。"
    奧迪4s店的玻璃門映出兩人的影子。
    趙俊帥盯著展廳裏那輛黑色a6，手指在展車介紹牌上劃來劃去："3.0t的，落地得五十多萬......傑哥你真打算......"
    "性價比不高。"沈傑繞著車走了一圈，指尖敲了敲前保險杠，"再過兩年奧迪就要改款，現在買等於給4s店交智商稅。"
    趙俊帥的嘴張成了o型。
    他跟著沈傑跨出店門時，被台階絆了個踉蹌："傑哥你什麽時候懂車了？"
    "上輩子被客戶嫌寒酸，蹲在4s店門口研究了三個月車型。"沈傑招了輛出租車，"去奔馳。"
    奔馳4s店的展廳亮得晃眼。
    銷售小妹剛迎上來，沈傑就指了指那輛寶石藍的e300："最低配，黑內，今天能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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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開玩笑吧？"銷售小妹的笑容有些僵硬，"這款車需要預定，而且......"
    "這張卡刷全款。"沈傑把銀行卡拍在櫃台上，"密碼六個八。"
    pos機的"滴"聲像驚雷。
    趙俊帥的手機"啪"地掉在大理石地麵上，他彎腰去撿時，膝蓋撞在展車輪胎上，疼得倒抽冷氣。
    等他直起腰，沈傑已經拿著鑰匙扣在手裏拋接，金屬碰撞聲清脆得像碎玉。
    "傑哥你是不是在做夢？"趙俊帥掐了自己胳膊一把，"疼！
    那這到底......"
    "明天上午十點提車。"沈傑把鑰匙往口袋裏一塞，"走，請你喝奶茶。"
    回去的路上，趙俊帥的手機一直在震。
    他接了個電話後，整張臉都垮了下來："我爸說我要是敢學你買車，就斷我生活費。"他踢飛腳邊的小石子，"他說"你傑哥能十六歲賺五百萬，你能嗎？
    先把物流園的地磅數據理清楚再說"。"
    沈傑沒說話。
    他望著車窗外漸暗的天色，想起上輩子趙俊帥也是這樣，被父親用"先從基層幹起"的理由磨了三年棱角，直到電商潮湧來才抓住機會。
    第二天清晨，沈傑站在4s店門口。
    陽光穿過玻璃頂棚灑在新車上，寶石藍的車身泛著綢緞般的光澤。
    他摸著方向盤上的三叉星標誌，前世擠公交時被雨水打濕的皮鞋、被客戶冷笑時發燙的耳尖，突然都淡了。
    手機在褲袋裏震動。
    是陳景明發來的消息："傑哥，我下午沒課，你不是說要商量奶茶店的事嗎？"
    沈傑低頭打字："兩點，你學校後門的咖啡館。"
    他發動引擎，後視鏡裏映出自己微揚的嘴角。
    有些事，該讓老兄弟看看了。
    下午兩點整，陳景明抱著個掉了漆的保溫杯站在咖啡館門口，正對著玻璃門哈氣擦上麵的霧氣。
    他看見那輛寶石藍的奔馳拐過街角時，保溫杯"當啷"砸在台階上，褐色的枸杞水濺濕了褲腳。
    "傑...傑哥？"他蹲下去撿杯子的手直打顫，抬頭時額頭沾了片落葉，"這、這是你早上說的車？"
    沈傑把車停在路牙子邊，降下車窗。
    陽光穿過擋風玻璃在他臉上割出道金線："上車。"
    "我、我坐副駕？"陳景明的喉結動了動，指尖剛碰到車門把手又縮回來，像被燙到似的搓了搓校服袖子，"要不我坐後邊吧，新車...別弄髒了。"
    "副駕有人。"沈傑拍了拍副駕的皮質座椅，"我媽說新車頭趟得坐自家人，你算半個。"
    陳景明的耳朵瞬間紅到脖頸。
    他猛地拉開副駕門，卻在屁股快沾到座椅時頓住——那座椅涼絲絲的，帶著股新皮子的味道，比他宿舍的破棉絮軟乎十倍。
    他剛係上安全帶，沈傑突然伸手按住他肩膀："等等。"
    "怎、怎麽了？"陳景明僵著脖子，連呼吸都放輕了。
    "你鞋跟有泥。"沈傑彎腰從儲物格裏摸出包濕巾，"擦幹淨再坐，我怕你回去跟你媽說我虐待兄弟。"
    陳景明低頭看自己的球鞋——鞋尖沾著食堂門口的爛泥，鞋底還粘著塊沒摳幹淨的泡泡糖。
    他手忙腳亂擦鞋時，沈傑已經發動了引擎。
    車剛開出十米，陳景明突然撲向車窗："我保溫杯！"
    "十分鍾前掉的，我撿了。"沈傑抬下巴指了指後座，"你這記性，以後奶茶店賬單一準兒算錯。"
    陳景明這才注意到後座的皮質扶手箱上擱著他的杯子，杯身還帶著體溫。
    他坐直身子，手指輕輕劃過車門上的木紋飾板，喉結動了動："傑哥，我上回在二手市場看見輛二手捷達，才三萬塊...梁雅靜說她爸單位的小夥子都開車接女朋友..."
    "急什麽。"沈傑掃了眼後視鏡，把車速降到二十碼，"你上周不是說梁雅靜在圖書館看《市場營銷學》？"
    陳景明的耳朵動了動："她...她說是幫社團做活動參考。"
    "你現在坐我副駕，比開捷達有說服力。"沈傑拐進學校側門，保安室的大爺探出頭時，他按了按喇叭，"學生，來談點事。"
    "傑哥你車能開進去？"陳景明盯著校門口"外來車輛禁止入內"的牌子，"上回我騎電動車帶她，保安還說..."
    "能停商業街後邊。"沈傑把車停在梧桐樹蔭裏，指了指車窗外——窄窄的商業街上，"動漫周邊"的招牌掉了個角，"打印複印"的玻璃櫥窗積著灰，奶茶店門口的燈箱閃著雪花，"你看這家"蜜雪時光"，下午兩點半，隻有三個學生排隊。"
    陳景明伸長脖子："老板是大三學長，總說租金貴，上周還在群裏轉兌店鋪。"
    "租金貴？"沈傑推開車門，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發出清脆的響，"這條街離女生宿舍八百米，離圖書館五百米，學生買杯奶茶要繞半圈食堂。
    他要是把價簽換成"第二杯半價，憑圖書館借閱證減三塊"，你信不信晚上能排到校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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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景明跟著他往商業街走，鞋底蹭過地上的碎廣告紙："傑哥你是說...在這兒開奶茶店？"
    "不是開，是"盤活"。"沈傑在"蜜雪時光"門口停住，透過結霜的玻璃看裏麵——操作台蒙著防塵布，吧台上堆著沒拆封的珍珠粉圓，"學長急著轉兌，租金能壓到市價七成。
    裝修不用大動，把燈箱換成暖黃色，弄個"學霸特調"的菜單，買奶茶送便利貼，讓學生寫"今天背了五十個單詞"貼牆上..."
    他說著突然蹲下去，指尖劃過牆角的水漬："你看，這牆皮脫落的位置，正好裝個照片牆——拍學生在圖書館的背影，在奶茶杯上印"你認真的樣子，比奶茶甜"。"
    陳景明張著嘴，手裏的保溫杯不知什麽時候攥出了汗："傑哥你...你上輩子是不是開過奶茶店？"
    "上輩子我在奶茶店打過工。"沈傑站起來，目光掃過整條街，"那時候老板總說"學生錢難賺"，可他不知道，學生要的不是多甜的奶茶，是"我喝的這杯，和別人不一樣"。"
    兩人往回走時，陳景明突然拽住他胳膊："傑哥，我也想賺錢。
    梁雅靜說她爸單位的小夥子開著車，副駕永遠放束花...我要是有車，至少能..."
    "你現在缺的不是車，是讓梁雅靜覺得"坐你車比坐別人車更有意思"的本事。"沈傑拍了拍他肩膀，"下周三晚上，我介紹個人給你——趙俊帥，眾邦物流的，他手裏有二十輛貨車的廣告位。
    你幫他拍司機師傅的故事，他給你廣告費，夠你攢首付。"
    陳景明的眼睛亮起來："真的？"
    "比珍珠還真。"沈傑看了眼手表，"走，送你回宿舍。"
    回程時陳景明主動坐了後排。
    他摸著後座的空調出風口，突然笑出聲："傑哥，剛才在商業街，我看見保安大爺盯著咱車看了三次。"
    "他盯的不是車。"沈傑把車停在宿舍樓下，後視鏡裏映出陳景明發亮的眼睛，"他盯的是...能把車開進來的人。"
    陳景明下車時，沈傑從儲物格裏摸出包軟中華："幫我給保安室李大爺帶包煙，就說"謝他沒攔我"。"
    陳景明接過煙的手有些發顫。
    他望著奔馳車拐過林蔭道，車尾的三叉星標誌在夕陽裏閃了閃，突然覺得褲袋裏的保溫杯不那麽沉了——裏麵的枸杞水，好像比平時甜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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