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傑把車停在歡樂水世界的停車場時，方向盤上還殘留著掌心的薄汗。
    副駕上的薑雅琴正低頭解安全帶，發梢掃過鎖骨處的銀鏈，在陽光下晃出細碎的光。
    他喉結動了動，想起今早出門前自己鬼使神差說的那句“穿那件藍白條紋的裙裝泳衣吧，顯氣色”——當時薑雅琴歪頭笑他像個老派的家長，現在倒真乖乖換了那套。
    “發什麽呆？”薑雅琴推開車門，風掀起她的防曬衫下擺，露出裏麵泳衣的蕾絲邊，“不是說要趕在人多前占湯池？”
    沈傑手忙腳亂拔車鑰匙，金屬齒卡在鎖孔裏磕出輕響。
    他望著她蹦跳著往入口走的背影，後頸被曬得發燙——這哪是顯氣色，分明是他昨晚翻遍購物軟件，挑了件最保守又最襯她膚色的款式，想著既不讓別的男人多看，又能……又能讓自己看個夠。
    小湯泡池在樂園最裏麵的竹籬區。
    薑雅琴蹲在池邊試水溫，白裙被水汽洇出淺藍的暈，像朵浸在晨露裏的鳶尾。
    “水溫剛好。”她回頭喚他，發尾沾了水珠，“過來呀。”
    沈傑脫了襯衫搭在竹椅上，刻意背過身解泳褲係帶。
    等他下池時，薑雅琴正蜷在池角的大理石台麵上，雙腿泡在溫水裏，腳尖輕輕攪出漣漪。
    他坐得離她半米遠，目光盯著對岸的假山水簾，耳朵卻豎得尖尖的——能聽見她泳衣布料摩擦皮膚的窸窣，能聞到她發間若有若無的橙花香氣。
    “沈老板今天很乖。”薑雅琴突然踢起一串水花。
    水珠濺在他肩頭，他像被燙到似的抖了下。
    她笑出聲，挪近了些，膝蓋輕輕碰他的大腿，“上周在辦公室，你還說要教我遊泳來著。”
    沈傑的手指無意識摳著池邊的防滑磚。
    上周二加班到十點，她抱著筆記本說頭暈，他鬼迷心竅把人圈在懷裏教自由泳劃水，結果被她後頸的軟發蹭得心跳漏了半拍。
    現在回想起來，他喉結滾動兩下：“那是在恒溫泳池，這池邊滑。”
    “騙人。”薑雅琴歪頭看他，眼尾的淚痣跟著晃，“你耳朵都紅了。”
    沈傑猛地轉頭，卻撞進她近在咫尺的目光裏。
    她的泳衣領口沾了水，貼著鎖骨的弧度，他甚至能數清她頸間跳動的血管。
    喉頭發幹，他猛地站起來，濺起的水花打濕了她的裙角。
    “我、我去拿冰飲。”
    “沈傑！”薑雅琴的笑聲追著他跑。
    他踩著濕滑的瓷磚往休息區衝，經過穿衣鏡時瞥見自己泛紅的耳尖，暗罵了聲“沒出息”。
    民宿的浴室裏，冷水順著發梢砸在肩頭。
    沈傑抓著淋浴頭，水流砸在胸口的力度幾乎要淤青。
    他閉著眼，眼前全是薑雅琴泡在池裏的模樣：泳衣的藍條紋襯得皮膚更白，被溫水泡軟的發尾搭在肩頭，說話時嘴角的梨渦若隱若現。
    “冷靜。”他對著鏡子裏泛紅的臉嘀咕，“人都追到手了，急什麽。”
    擦著頭發出來時，薑雅琴正坐在床沿翻他的公文包。
    見他出來，她舉起份裝修圖紙晃了晃：“陳景明把奶茶店的吊頂改成星空燈了？”
    “嗯。”沈傑抽過吹風機，示意她坐近些。
    吹風機的熱風裹著她的發香湧進鼻腔，他手指穿過她濕潤的發尾，動作輕得像碰易碎的瓷器，“他說現在年輕人喜歡拍照打卡。”
    “那你呢？”薑雅琴歪頭看他，發梢掃過他手背，“你喜歡什麽？”
    沈傑的手頓了頓。
    吹風機的嗡鳴裏，他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我喜歡……”他望著鏡中她微翹的眼尾，“喜歡看你坐在奶茶店的窗邊，陽光照在你頭發上，我一抬頭就能看見。”
    薑雅琴的耳尖慢慢紅了。
    她突然轉身，手環住他腰，臉埋在他胸口：“那明天去買綠蘿吧，我挑的盆好看。”
    出民宿時，天色已近黃昏。
    薑雅琴挽著他胳膊，指尖還沾著他剛買的糖畫甜味。
    轉過街角，路邊大排檔的鐵架上掛著兩隻烤兔、三隻烤鴨，油光在暮色裏發亮。
    她突然停住腳步，拽了拽他袖子：“沈傑，它們好可憐。”
    他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烤兔的耳朵被烤得蜷起來，烤鴨的翅膀還保持著撲騰的姿勢。
    “你想吃？”他剛要開口，卻見她眼睛亮晶晶的，“不是，我是說……我們能不能不買烤的？買活的養著？”
    沈傑啞然失笑。
    他捏了捏她的耳垂：“傻姑娘，這是人家的招牌菜。”
    “那……那我們下次不來這家吃好不好？”她仰頭看他，睫毛忽閃忽閃，“我可以吃青菜，真的。”
    沈傑喉間發暖。
    他彎腰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劉海：“好，下次去你說的那家素菜館。”
    “對了。”他想起什麽，摸出手機劃拉日程表，“下周要去深圳談供應鏈，可能得三天。”
    薑雅琴的手指在他掌心裏輕輕動了動：“我帶兩本《建築結構力學》去民宿看，等你回來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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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你？”他挑眉。
    “考你會不會心疼我看這麽難的書。”她踮腳親了親他下巴，像隻偷到魚的貓，“走啦，周文翰說給我們留了西瓜。”
    民宿的木門吱呀一聲推開時，沈傑的腳步頓住了。
    客廳的木質地板上，周文翰、陳景明還有兩個不認識的男生直挺挺坐著，眼睛盯著茶幾上的玻璃轉盤——上麵擺著半隻沒動的烤兔，和一隻鴨腿還插著牙簽的烤鴨。
    陳景明的手機掉在腳邊，屏幕亮著，顯示的是某美食博主的吃播視頻。
    周文翰的手懸在西瓜刀上方，刀刃反射的光在他臉上劃出一道白痕。
    “你們……”薑雅琴剛要開口，沈傑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袖。
    窗外的晚風掀起紗簾，吹得烤兔的須毛微微顫動。
    遠處傳來汽車鳴笛，周文翰突然打了個寒顫，像是剛從夢裏驚醒。
    他抬頭時，沈傑看見他瞳孔裏還殘留著某種說不上來的怔忡，像被人按了暫停鍵的木偶。
    “傑哥……”陳景明的聲音發啞，“我們剛才……”
    “先吃西瓜。”沈傑打斷他，把薑雅琴往身後帶了帶。
    他瞥見後院的葡萄架下，有個身影晃了晃——像是李萌悅的馬尾辮。
    暮色漫進窗戶，將客廳裏的人影拉得老長。
    烤兔的油滴在瓷盤上，發出“滋”的輕響，混著遠處傳來的水聲，在安靜的客廳裏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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