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風裹著涼意往領口鑽，薑雅琴抱著保溫桶的手指早凍得發紅。
    她望著手機屏幕上那行“今晚加班，別等我”，喉間像塞了團浸水的棉花。
    “聽說沈傑最近跟廣告公司那個穿套裝的女生走得近？”路過的兩個男生勾著肩，聲音飄進耳朵裏，“上回在奶茶店看見他們頭挨頭看文件，那女的手都搭他胳膊上了。”
    保溫桶的提手在掌心勒出紅印。
    薑雅琴的指甲無意識摳進毛衣袖口，腕上紅繩隨著動作晃了晃——那是去年沈傑用編手繩的教程學了三天，在她生日那晚笨手笨腳給她係上的，說“紅繩拴住人，跑不了”。
    “雅琴？”林慧語的聲音從身後炸響。
    紮著高馬尾的女生抱著兩本書衝過來，發梢還沾著教室後排的粉筆灰，“我在食堂找你半天！”她一眼看見薑雅琴發白的指尖，又瞥見那兩個男生的背影，頓時炸了毛，“他們說什麽呢？我去把那倆嘴碎的揪過來——”
    “慧語。”薑雅琴拉住她的手腕，聲音輕得像飄在風裏，“不是你想的那樣。”
    林慧語急得跺腳：“你還幫他說話！這禮拜你在宿舍等他到十點，他連頓熱飯都沒陪你吃過！上回你發燒，他說在談合作，結果我半夜送你去校醫院時，看見他車停在建材市場門口——”她突然頓住，看著薑雅琴眼底的水光，聲音軟下來，“我就是心疼你。”
    樓上傳來窗戶被推開的響動。
    孫雪瑤探出頭，馬尾辮晃了晃：“雅琴！慧語！宿管阿姨說快鎖門了，你們倆快上來！”
    三人擠在六人間的下鋪，薑雅琴把保溫桶裏的糖醋小排撥到塑料餐盒裏，排骨的甜香混著宿舍裏的茉莉香包味：“他最近在忙創業平台的事。”她用勺子戳了戳排骨，“陳教授說校董會給了孵化基地工位，還有導師資源……”
    “所以就該把女朋友晾在一邊？”林慧語抱著膝蓋坐直，“我二叔開公司時，再忙也每天給二嬸發三條消息。”
    孫雪瑤咬著蘋果湊過來：“我昨天在圖書館碰到沈傑了。他抱著一摞廣告設計圖，眼睛紅得像熬了通宵，見人就問‘這個配色女生喜歡嗎’‘校園海報是放食堂還是走廊’。”她捅了捅林慧語，“你二嬸要是知道你拿她當例子，得說你瞎操心。”
    薑雅琴的嘴角終於翹了翹。
    她摸出手機，屏幕亮著，是今早沈傑給她發的照片——他蹲在創業孵化基地的工位前，身後堆著紙箱，舉著馬克筆比耶，背景裏歪歪扭扭貼著“雅琴後援會”的便利貼。
    “叮——”
    手機突然震動。三人同時湊過去。是沈傑的消息：“下樓。”
    薑雅琴的呼吸頓住。
    她猛地站起來，保溫桶“當”地磕在床沿，糖醋小排濺出幾點湯汁。
    林慧語一把拽住她：“等等！你頭發亂了——”話沒說完，薑雅琴已經抓了件外套衝出門，樓梯間的腳步聲像敲在人心上。
    宿舍樓下的路燈把影子拉得老長。
    沈傑靠在那輛二手捷達前，手裏提著個塑料袋，看見她的瞬間直起身子。
    他眼眶青黑，襯衫領口歪了顆紐扣，可眼裏的光比路燈還亮。
    “沈傑——”
    薑雅琴的聲音帶著哭腔。
    她跑起來時，外套下擺被風掀起，像隻急著歸巢的鳥。
    沈傑迎上去，張開雙臂接住她。
    她的額頭撞在他鎖骨上，能聽見他心跳得跟打鼓似的：“對不起，對不起……”
    “你才該說對不起。”薑雅琴悶聲捶他後背，“讓我等這麽久。”
    “以後不忙了。”沈傑捧起她的臉，拇指抹掉她眼角的淚，“今天推了所有應酬，明天的合作改到下午，後天……”他突然笑了，“後天陪你去圖書館占座，像大一那樣。”
    塑料袋在兩人中間晃了晃。薑雅琴抽了抽鼻子：“買什麽了？”
    “你上周說想吃南門的糖炒栗子。”沈傑掏出顆溫熱的栗子，剝好塞進她嘴裏，“還有便利店新出的草莓味果凍，林慧語說你饞了三天。”
    夜風卷著糖炒栗子的甜香。
    兩人手牽手晃到南門小吃街，薑雅琴站在搖搖樂機前眼睛發亮：“我要那個粉色兔子！”沈傑往投幣口塞了三個硬幣，手臂環著她教她搖杆：“往左，再往右——”“叮”的一聲，兔子掉進取物口時，她高興得跳起來，發頂的呆毛蹭到他下巴。
    路過精品店時，薑雅琴突然踉蹌了下。
    沈傑彎腰查看，發現她的運動鞋襪口空著，後腳跟磨得泛紅：“沒穿襪子？”
    “早上著急給你留糖醋小排……”
    話沒說完，沈傑已經蹲下來：“上來。”
    “沈傑！”
    “再鬧就把你扛肩上。”他回頭看她，路燈在他眼底碎成星子，“上個月你背我去校醫院，現在換我。”
    薑雅琴趴在他背上，能聞到他襯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混著點油墨香——大概是廣告紙印多了。
    他的背寬寬的，穩穩的，她把臉埋在他頸側，輕聲說：“沈傑？”
    “嗯？”
    “我今天聽到流言了。”
    沈傑的腳步頓了頓：“明天我就在平台首頁放我們的合照，配文‘老板娘查崗，全體員工回避’。”
    薑雅琴笑出聲，手指絞住他後頸的碎發：“笨蛋。”
    精品店的暖光從櫥窗漏出來，照在兩人交疊的影子上。
    沈傑背著她推門進去時，貨架上的風鈴叮鈴鈴響成一片。
    校道旁的桂樹在風裏抖落細碎的花。
    兩人提著新買的厚棉襪往回走時，薑雅琴的手指悄悄鑽進他指縫。
    沈傑握了握，把她的手揣進自己大衣口袋裏。
    前麵的路燈下，飄來若有若無的桂花香，像誰在悄悄鋪陳今晚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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