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紗窗在餐桌上洇出一片暖黃，魏芷榮端著剛出鍋的小米粥進來時，正看見沈傑往父親碗裏添了勺糖。
    "你爸這兩天血糖有點高。"她把粥碗往沈宏毅手邊推了推，眼角卻彎成月牙，"昨天還跟我念叨，說小傑現在說話做事有章程，比他當年強多了。"
    沈宏毅被說中心思，耳尖發紅地扒拉著粥："我就那麽一說......"
    "爸，我能賺錢了。"沈傑放下筷子，聲音輕卻有力。
    他看著父親鬢角的白發，想起昨夜樓道裏那抹顫抖的背影，"遊戲工作室這個月分紅十二萬，之前給您的卡是備用金，以後家裏開銷我來擔。"
    魏芷榮的勺子"當啷"一聲磕在碗沿。
    她盯著兒子，眼眶慢慢泛紅，伸手去摸他手背："上個月你還說在圖書館勤工儉學......"
    "媽，我沒撒謊。"沈傑反握住母親的手，掌心貼著她指節上的老繭，"我和景明搞的遊戲上線了，現在有三十多個人跟著幹。
    您看——"他掏出手機翻出後台數據，"昨天單日流水就有三萬八。"
    沈宏毅湊過來看屏幕，老花鏡滑到鼻尖："這數字......比我當年在工地搬一年磚都多？"
    "您當年搬磚供我讀書，現在換我養您。"沈傑說著，忽然想起什麽，"對了爸，下回釣魚別往家帶活魚了。
    上回那鯉魚跳出來，把媽晾的床單都濺濕了。"
    "你小子！"沈宏毅拍了下桌沿，又偷偷瞥魏芷榮，見她抿著嘴笑，才撓頭道，"行，下回釣著就送陳叔家。"
    薑雅琴端著醃蘿卜從廚房出來，見三人圍坐的模樣，眼尾也染了笑意。
    她把蘿卜放在沈傑手邊，手指悄悄碰了碰他手背——那是隻有兩人懂的"別太煽情"的暗號。
    路過小區門口的超市時，沈傑故意落後半步。
    他熟門熟路走到煙酒櫃，拿了包軟中華塞進外套內袋。
    轉身時卻撞進魏芷榮的視線——老太太正抱著剛買的青菜，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媽，我就......"
    "給老沈買的？"魏芷榮把青菜往他懷裏一塞，"藏衣櫃第三層，別讓他看見。
    上回他偷摸抽我藏的煙，嗆得直咳嗽。"
    沈傑愣了愣，忽然明白母親那些"不許抽煙"的嘮叨裏，藏著怎樣的溫柔。
    他剛應了聲"知道"，就見沈宏毅拎著兩瓶醋從調味品區過來，趕緊把煙往更裏塞了塞。
    "買啥好東西呢？"沈宏毅湊過來。
    "醋。"沈傑和魏芷榮異口同聲。
    老太太戳了下老伴的肩膀："剛才還說要戒煙，這會子倒好奇上了？"
    "戒！"沈宏毅把醋往購物車裏一扔，拍著胸脯保證，"從今天起，一年不碰煙。
    要是破戒......"他瞥了眼沈傑，"就把魚竿送給陳景明他爸！"
    魏芷榮噗嗤笑出聲："你那根魚竿寶貝得跟命似的，我看能戒。"
    下午的秋陽正好。
    沈傑開著工作室配的suv，載著父母和薑雅琴去城郊的楓葉穀。
    魏芷榮坐在副駕，把車窗搖下條縫，讓風掀起她新燙的卷發："小傑你開慢點，雅琴手機裏全是拍照的架勢。"
    "媽您看那邊！"薑雅琴在後座舉著手機，"那棵楓樹紅得像火，咱三站樹下合張影？"
    沈宏毅本來還嫌麻煩，被魏芷榮拽著站到樹前，卻立刻挺直腰板："雅琴你拍左邊，我這角度顯臉小。"
    "爸您往左挪半步。"沈傑舉著相機調整焦距，看著鏡頭裏父母並排站在楓葉下的身影——母親的銀發沾著金斑，父親的背似乎比早晨直了些。
    快門按下的瞬間，他聽見魏芷榮小聲說："老沈，你笑起來跟年輕時一樣。"
    暮色漸沉時，車停在月州酒店門口。
    沈宏毅抬頭看著旋轉門上方的水晶燈，拽了拽沈傑袖子："咱回家住就行，這得多少錢一晚？"
    "爸，您和媽結婚三十年，連酒店早餐都沒吃過。"沈傑推著兩人往裏走，"今天我請，明天早上有蝦餃和現磨豆漿。"
    晚餐在酒店頂樓的旋轉餐廳。
    魏芷榮盯著菜單上的價格，手指在"黑鬆露牛排"那行頓了又頓，最終點了份最便宜的菌菇湯："我不愛吃葷腥，你們年輕人吃。"
    "媽，您上次說想吃牛排，是在電視裏看《大長今》的時候。"沈傑合上菜單遞給服務員，"四份牛排，全熟。"他轉頭對薑雅琴笑，"雅琴愛吃五分熟，我陪她。"
    魏芷榮張了張嘴，到底沒再說什麽。
    當牛排端上來時，她用刀叉的動作生硬卻認真，切下一小塊放進嘴裏，眼睛慢慢亮起來："是比菜市場的香......"
    沈宏毅喝了口紅酒，臉紅紅的："小傑，你媽當年說，等我能請她吃頓好的，就嫁給我。"
    "爸您又說這個！"沈傑笑著給母親續茶，餘光瞥見薑雅琴正用公筷給他夾西藍花，袖口露出半截銀鐲子——那是他上個月在老匠鋪打的，刻著兩人名字的縮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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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房間時已過九點。
    魏芷榮摸著酒店柔軟的床品，嘴上還在念叨："這被子得多少錢洗......"話沒說完就倒在枕頭上，"嘖，比家裏那破棉絮舒服多了。"
    "媽您睡這張，我和爸睡那張。"沈宏毅翻出床頭櫃的免費礦泉水，"明天早上我去樓下看看早餐是不是真有蝦餃。"
    沈傑站在門口，看著父母像孩子般研究酒店設施的背影，喉嚨發緊。
    他輕輕帶上房門，轉身時手機在口袋裏震動——是許澤愷的消息："傑哥，切水果遊戲國外分部發數據了，有點情況，等你回房說。"
    走廊的燈光暖黃，照得他手機屏幕泛著白光。
    沈傑摸了摸口袋裏的工作筆記本，忽然想起下午在楓葉穀，父親悄悄對他說："你媽昨天翻出結婚照，說那時候我窮得連戒指都買不起......"
    他低頭回了條"十分鍾後視頻"，腳步卻頓在薑雅琴的房門前。
    門虛掩著，能看見她坐在飄窗上，正對著月光擦那隻銀鐲子。
    聽見動靜抬頭，眼睛彎成月牙："怎麽？
    舍不得回房？"
    "舍不得。"沈傑走進去，坐在她身邊。
    窗外的月光漫進來，落在兩人交疊的手背上，"但得處理點工作。"
    薑雅琴把鐲子套回他手腕："去吧，我等你。"
    手機又震了震，許澤愷的消息跳出來："國外收益......比預期低。"
    沈傑捏了捏手機，看向窗外的夜色。
    月州的霓虹在遠處流轉，像極了遊戲後台跳動的數據流。
    他摸出筆記本翻到最新一頁，上麵記著接下來要談的投資、要優化的版本、要給父母報的旅行團——還有一行小字："給雅琴買條鑽石項鏈，在她生日前。"
    走廊裏傳來服務員推車經過的聲音。
    沈傑起身時，薑雅琴突然拽住他衣角："要是工作不順利......"
    "有你在，就順利。"他彎腰吻了吻她發頂，"等會說個好消息給你聽——周文翰說，咱們的遊戲進了月州大學生創業賽候選名單。"
    薑雅琴眼睛亮起來，剛要說話，他的手機又響了。
    沈傑看了眼來電顯示，對她做了個"稍等"的手勢，轉身走進陽台。
    夜風掀起他的衣角，帶進來遠處的車鳴。
    沈傑點開視頻通話，許澤愷的臉出現在屏幕裏，背景是工作室的白板，上麵密密麻麻寫滿數據。
    "傑哥，"許澤愷推了推眼鏡，"切水果的歐美下載量......"
    沈傑望著樓下川流不息的車輛，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腕間的銀鐲。
    他知道，有些挑戰才剛開始，但這一次——
    他回頭看了眼房間裏的薑雅琴，她正趴在桌上畫著什麽，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
    月光落在她發梢，像撒了把碎鑽。
    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沈傑推開陽台門時，夜風吹得窗紗簌簌作響。
    許澤愷的臉在手機屏幕裏泛著冷白的光，身後白板上的紅色批注像跳動的警示燈："歐美下載量比預期低17，主要卡在付費轉化環節。"
    "用戶調研反饋？"沈傑捏著腕間銀鐲，冰涼的金屬貼著皮膚。
    前世他做遊戲運營時吃過數據虧，這一世每個小數點都要摳到骨子裏。
    許澤愷推了推眼鏡，屏幕裏傳來鍵盤敲擊聲："那邊玩家覺得"切水果"的歐美皮膚包不夠本土化——比如南瓜燈造型太像萬聖節限定，日常使用率低。
    另外......"他頓了頓，"有評論說咱們的付費提示頁太"東方含蓄"，不如競品直接彈全屏廣告。"
    沈傑指節抵著下巴。
    樓下霓虹穿過玻璃在他臉上投下斑駁光影，像極了遊戲後台那些跳動的數據流。"別急著改付費頁。"他翻開工作筆記本，鋼筆尖在"用戶體驗"四個字上重重畫了道線，"把皮膚包拆成季節主題，春季加櫻花，秋季加楓葉，讓玩家按月訂閱。
    付費提示頁......"他抬眼看向房間裏的薑雅琴——她正趴在桌上畫速寫，發梢掃過紙麵，"改成"今日助力"模式，玩家幫好友解鎖皮膚能拿折扣，國內測試時轉化率漲了兩成。"
    許澤愷在屏幕那頭快速記錄，背景音裏傳來陳景明的嚷嚷："傑哥說的對！
    上次我讓我媽幫我點助力，她現在天天蹲點切水果！"
    沈傑低笑一聲，剛要繼續，手機突然被抽走。
    薑雅琴不知何時站到他身後，發間還沾著畫紙的碎屑，正歪頭看屏幕裏的許澤愷："澤愷哥，我畫了張新皮膚設計圖，明天帶給你看？"
    許澤愷的耳朵瞬間紅到脖頸，手忙腳亂點頭："好、好的雅琴姐！"
    "行了，你倆別串謀著改我方案。"沈傑奪回手機，瞥見薑雅琴速寫本攤開在桌上——畫的是穿洛麗塔裙的卡通女孩，手裏舉著綴滿草莓的水果刀，背景是他老家樓下那棵老槐樹。
    他心口一暖，聲音軟下來，"澤愷，國內上線的事交給景明跟進，論壇之夜活動結束後再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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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拚多多那邊先簽框架協議，別急著全量推廣。"
    "明白！"許澤愷的影像隨著掛斷消失，屏幕暗下去的瞬間，沈傑看見薑雅琴正咬著筆杆看他，眼尾挑著點促狹。
    "看什麽？"他伸手去勾她發尾。
    "看某人處理工作的樣子。"薑雅琴合上速寫本，指尖輕輕戳他胸口，"像隻護著蜂蜜罐的熊。"
    沈傑抓住她搗亂的手，突然想起下午在楓葉穀，母親偷偷拽他袖子說："雅琴這丫頭，看你的眼神跟我當年看你爸一樣。"他喉結動了動，正要說什麽，薑雅琴卻抽回手，從包裏摸出個牛皮紙信封。
    "姑姑今天給我發郵件了。"她把信封推到他麵前，封皮上"林慧語"三個字力透紙背，"她說要跟你談談。"
    沈傑的動作頓住。
    林慧語是薑雅琴的姑姑，華爾街歸國的金融分析師，前世他追求伍芷清時，曾聽這女人在酒會上用"戀愛腦"三個字評價所有為情所困的人。"她......說我什麽？"
    "說你像塊被捂熱的頑石。"薑雅琴憋著笑，抽出信紙晃了晃，"原話是"小琴眼光不錯，那小子雖然晚熟，倒有幾分破局的狠勁"。"
    沈傑鬆了口氣，卻又想起前日薑雅琴突然問他"遊戲公司股權結構"，當時隻當她是好奇，現在看來......"所以你最近總問我融資的事，是她教的？"
    "不然呢？"薑雅琴歪頭，"姑姑說，戀愛要勢均力敵，我不能隻當你的小尾巴。"她忽然湊近，鼻尖幾乎碰到他，"怎麽？
    嫌我管太多？"
    沈傑望著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的小扇子，突然伸手撓她腰側。
    薑雅琴尖叫著躲進沙發角落，發繩散了一半，碎發沾在汗津津的臉上："沈傑你耍賴！"
    "誰讓某人偷偷學商戰。"他壓著沙發扶手逼近，看她像隻炸毛的貓，"我前世被戀愛腦坑慘了，這世可不想找個"商業腦"女朋友。"
    "那你想找什麽樣的？"薑雅琴突然安靜下來，伸手圈住他脖子。
    窗外月光漫進來，照得她眼睛裏有星子在跳，"找個隻會給你夾西藍花，在楓葉穀幫你拍照，半夜等你處理工作的？"
    沈傑喉結滾動，低頭吻她發頂："就找這樣的。"
    "那說好了。"薑雅琴仰起臉，在他唇上輕輕碰了碰，"要一輩子。"
    "一輩子。"沈傑重複，手指撫過她耳後薄如蟬翼的皮膚，"等遊戲拿了創業賽獎，我就......"
    "就怎樣？"她眨著眼睛追問。
    他突然把她打橫抱起，往床上走時踢到速寫本——那頁洛麗塔女孩的畫角被壓出折痕，旁邊用鉛筆寫著"給小傑的新皮膚，要他說一輩子"。
    "先說好了。"薑雅琴揪著他衣領，聲音軟得像，"今晚要抱著胳膊睡。"
    "行。"沈傑把她輕輕放在枕頭上，替她理好散落在枕畔的長發。
    窗外的月光漫過兩人交疊的手背，他感覺腕間銀鐲微微發燙，像在替他應下所有承諾。
    後半夜起了風，吹得窗簾嘩啦作響。
    沈傑迷迷糊糊間，感覺有溫熱的重量壓在胳膊上。
    薑雅琴不知何時翻了個身，整個人蜷成小貓，把他的手臂當枕頭抱得死緊。
    他動了動，她卻皺著眉往他懷裏拱了拱，夢囈般嘟囔："不許走......"
    沈傑低頭看她，月光落在她泛紅的眼尾，像顆沒擦幹的淚。
    他輕輕吻了吻她額頭，另一隻手輕輕搭在她腰上。
    胳膊漸漸麻了，可心口的溫度卻漫上來，燙得他睡不著。
    他望著天花板上晃動的樹影，忽然想起工作筆記本裏那張"鑽石項鏈"的便簽。
    明天該去老匠鋪問問，有沒有刻著"一輩子"的款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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