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球區的沙坑被曬得發燙，張宇軒攥著鉛球的手心裏全是汗。
    剛才試投時滑手扔出兩米一的糗事已經在看台上傳成段子，幾個外係男生舉著手機拍他，鏡頭閃得他太陽穴突突跳。
    "金融係張宇軒，準備！"裁判敲了敲計分板。
    張宇軒深吸三口氣，把鉛球抵在鎖骨窩。
    他盯著十米外的沙坑，突然想起昨天在奶茶店聽到隔壁桌女生聊天——會計係的林小棠說，喜歡能把鉛球扔出十五米的男生。
    他咬著後槽牙發力，肱二頭肌繃成鐵疙瘩，可鉛球剛推出掌心就歪了方向，"咚"地砸在沙坑邊緣，揚起的細沙糊了裁判一臉。
    看台上爆發出哄笑。
    隔壁數學係的啦啦隊舉著"鉛球不如乒乓球"的橫幅搖晃，張宇軒的耳尖紅得要滴血。
    他彎腰撿鉛球時，運動褲膝蓋處的線頭被沙粒勾住，"刺啦"扯出條縫，會計係方向傳來細碎的竊笑——林小棠正和室友捂嘴看他。
    "下一個，體育係徐啟豪浩然！"跳高區的哨聲救了場。
    徐啟豪浩然把運動服往地上一摔，跑起來帶起一陣風。
    他是班裏公認的運動苗子，賽前拍著胸脯說要破校記錄。
    可今天許是太緊張，助跑到橫杆前時突然減速，腦袋"砰"地撞在杆上。
    橫杆打著旋兒掉下來，他自己也摔了個屁股墩，後頸沾著草屑，仰頭望著天空直喘氣。
    "豪哥這是頭槌破門呢！"陳景明在看台上喊，惹得周圍人笑作一團。
    徐啟豪浩然摸了摸發疼的後腦勺，突然看見外語係的鄭妍昕正拿著相機拍他，慌忙爬起來整理頭發，卻把草屑揉得更亂了。
    那邊笑浪還沒退，操場另一頭又炸了鍋。
    趙俊帥晃著病假條大搖大擺往裁判席走，白t恤上用馬克筆寫著"擺爛有理"四個大字。"王老師，我這腰昨天搬書閃了。"他弓著背裝疼，可嘴角的笑藏都藏不住，"您看這醫院證明，大夫說劇烈運動要癱瘓的。"
    裁判王老師推了推眼鏡，掃過那張印著"市三院"的假條——日期居然是2009年2月30日。"行啊，"她憋著笑指了指後勤處，"去把跳高區的橫杆收了，算你參與分。"趙俊帥垮下臉，拖著步子往跳高區走，路過徐啟豪浩然時被絆了個踉蹌，兩人摔成一團，看台上的掌聲比剛才比賽時還響。
    "咱們班這是要承包今日笑點啊。"薑雅琴攥著沈傑的胳膊笑，發梢掃過他手背，"你看張宇軒，褲子都破了還在撿鉛球呢。"
    沈傑望著張宇軒彎腰的背影，想起早上這小子非拽他去買運動護腕，說要在喜歡的女生麵前露一手。
    此刻那護腕還鬆鬆垮垮套在他腕子上，倒成了最滑稽的裝飾。
    他正想說話，眼角瞥見操場入口處有人提著保溫箱往這邊走——是萬隆奶茶店的林悅有，淺藍工服上沾著奶漬，額角掛著汗。
    "雅琴姐讓我送的。"林悅有把保溫箱往長凳上一放，掀開蓋子，四十杯奶茶整整齊齊碼著，杯身還凝著水珠，"她說你們班人多，特意加了五杯楊枝甘露。"
    周圍同學"嗷"地圍上來。
    馬辰逸擠在最前麵，手剛碰到奶茶又縮回來——最上層的奶茶杯貼紙上都寫著名字，"沈傑薑雅琴張宇軒"……他的名字在最底下，字體歪歪扭扭，像是用馬克筆匆忙寫的。
    "我幫你分。"薑雅琴剛要伸手，沈傑已經把保溫箱拉到自己跟前。
    他指尖拂過"薑雅琴"那杯，草莓奶蓋的甜香混著她發間的梔子香，突然想起今早她趴在他肩頭寫貼紙的模樣——晨光透過窗戶落在她後頸，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說"要讓每個人都喝到喜歡的口味"。
    "趙俊帥！"沈傑揚手把一杯珍珠奶茶扔過去，"王老師沒扣你參與分，這杯算獎勵。"趙俊帥叼著病假條接住，珍珠在嘴裏咬得"哢嚓"響，衝他比了個大拇指。
    薑雅琴拿著吸管戳楊枝甘露，塑料尖兒在杯蓋上滑了三次都沒戳進去。
    她鼓著腮幫子又試，沈傑突然覆住她的手。
    他掌心的溫度透過奶茶杯傳過來，吸管"噗"地紮進杯蓋，甜美的椰香湧出來。"手笨。"他低笑，拇指蹭過她被吸管硌紅的指尖。
    周圍突然安靜了一瞬。
    陳景明捅了捅徐啟豪浩然，後者正盯著自己那杯寫著"徐啟豪浩然"的奶茶發愣——他早上隨口說過喜歡喝燕麥奶，沒想到薑雅琴記著。
    看台上不知誰吹了聲口哨，鄭妍昕舉著相機哢嚓一聲，薑雅琴的耳尖立刻紅到脖子根，卻沒抽回手。
    午飯是在操場邊的草坪上解決的。
    張宇軒扒拉著盒飯，眼睛不時往會計係看——林小棠正和幾個女生分享薯片，連眼角都沒往他這兒飄。"我剛才明明扔了三米二。"他用筷子戳著雞腿，"比剛才進步一米呢。"
    "那又怎樣？"徐啟豪浩然啃著漢堡，後頸的草屑還沒弄掉，"鄭妍昕拍了我摔屁墩的視頻，現在外語係群裏都叫我"撞杆小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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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俊帥把奶茶杯捏得哢哢響："我倒是想被女生念叨，王老師非讓我去收橫杆，現在後勤處的阿姨見我就笑。"
    三人望著遠處說說笑笑的女生們，同時歎了口氣。
    張宇軒的運動褲膝蓋處還掛著線頭，在風裏一飄一飄的，像麵認輸的小旗。
    午後的陽光有些晃眼。
    沈傑拽著薑雅琴往教學樓走，她的手被他攥得溫熱。"去哪兒？"她歪頭問，發梢掃過他下巴。"102教室。"他指了指頂樓，"陳景明說投影儀修好了，咱們看電影。"
    102的門"哢嗒"鎖上時，薑雅琴的心跳漏了一拍。
    沈傑把椅子搬到投影儀前，拍了拍自己大腿："坐這兒，看得清楚。"她耳尖發燙，卻沒拒絕，輕輕坐上去。
    電影剛放到男女主接吻的鏡頭，他的手悄悄環住她腰，她攥著他校服袖子的手指收緊，聲音輕得像歎息："別...別太過分。"
    窗外的梧桐葉沙沙響，把她的話揉碎在風裏。
    沈傑望著屏幕上晃動的光影，聞著她發間的梔子香，突然覺得這樣的午後，比前世追過的所有月光都要溫暖。
    "雅琴！"
    操場上傳來林慧語的喊聲。
    薑雅琴慌忙要起身，沈傑卻抱得更緊了些。
    透過玻璃窗往下看，林慧語正踮著腳往教學樓這邊望，手裏攥著張粉色紙條，嘴型分明在喊"有人找"。
    薑雅琴的手機在口袋裏震動，她拿出來看了眼，耳尖更紅了。
    沈傑湊過去，屏幕上是林慧語的消息："李毅風讓周啟銘送了情書，說在主席台後麵等你。"
    風掀起窗簾，把電影的聲音卷出去。
    沈傑望著薑雅琴泛紅的耳垂，突然低頭在她頸側輕吻了一下。
    她嚇得縮成一團，手機"啪"地掉在地上。
    樓下，林慧語還在踮腳張望。
    主席台後麵的梧桐樹影裏，周啟銘正把情書往兜裏塞——剛才他瞥見沈傑牽著薑雅琴往教學樓走，那眼神冷得讓他後頸發毛。
    有些事，就像校運會上的沙坑，總要有人踩出腳印，才知道哪裏最軟。
    而此刻，102教室的投影儀散著暖光，把兩個交疊的影子投在牆上，像朵正在綻放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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