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傑剛把手機塞回口袋，薑雅琴就察覺到他指尖微不可察的收緊。
    她側頭看他，見他眼尾壓著抹淡笑，可喉結動了動，分明是在克製什麽。
    “陶雅桃的事？”她輕聲問，海風從樓梯間灌進來，吹得他西裝下擺掀起一角。
    沈傑嗯了聲，指腹蹭了蹭她手背：“招聘現場擠爆了，她嗓子啞得說不出話。”樓下突然傳來趙俊帥的尖叫，混著張宇軒的哄笑，他卻充耳未聞，盯著走廊盡頭的窗戶，玻璃上倒映著他微蹙的眉峰——上回陶雅桃說要擴招三百人時，他還叮囑她別太急，到底是低估了年輕人對“能和沈傑共事”的熱情。
    “要去看看嗎？”薑雅琴踮腳替他理了理領帶，指尖觸到他後頸薄汗，“你上午本來要陪我挑戒指的。”
    沈傑低頭吻了吻她發頂：“戒指跑不了，人要是累垮了，可就難補了。”他掏出手機給秘書回消息：“讓司機十分鍾後備車，先去招聘現場。”
    濟州市會展中心b館外，紅色橫幅被風吹得獵獵作響，“拚多多2013春季招聘”的金色大字刺得人睜不開眼。
    陶雅桃倚在簽到處的桌子邊，左手攥著潤喉糖盒，右手還在機械地遞簡曆——她今天穿的米色襯衫前襟沾了咖啡漬，盤起的頭發散了兩縷，貼在汗濕的後頸上。
    “陶經理！”穿白襯衫的男生擠過來，“我是京大計算機係的，之前在您直播間投過簡曆——”
    陶雅桃張了張嘴，隻發出漏氣的“嘶”聲。
    她慌忙指了指旁邊的擴音喇叭，又抓起馬克筆在便簽上寫：“稍等，按號碼牌順序。”筆鋒抖得厲害，“序”字最後一豎拖成了尾巴。
    簽到處的實習生小周看不下去，湊過來小聲道：“陶姐，您歇會兒吧，我來頂半小時。”陶雅桃搖頭，指了指身後排到館外的隊伍——隊伍裏有舉著簡曆的應屆生，有拎著公文包的社招者，甚至還有頭發花白的技術顧問，舉著“願降薪三年換機會”的手寫牌。
    “叮——”沈傑的腳步聲驚動了人群。
    不知道誰喊了句“沈總來了”，原本嗡嗡的議論聲瞬間炸開。
    陶雅桃猛地直起腰，被桌子角撞得膝蓋生疼，卻顧不上，隻盯著那個逆著光走來的身影——他西裝褲線筆挺，可眼角的細紋裏還帶著方才在海邊的笑意。
    “都別擠！”沈傑抬手示意，聲音不大，卻像石子投入湖麵，層層蕩開。
    他走到陶雅桃麵前，掃過她發皺的襯衫和嘶啞的喉嚨，轉身對人群道：“今天所有應聘者，每人領一份下午茶券，四點後憑券去三樓咖啡廳。”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幾個攥著簡曆發抖的應屆生，“麵試從明天開始，給大家多一天準備時間。”
    人群裏爆發出歡呼。
    陶雅桃看著他，突然鼻子發酸——這個總說“效率至上”的男人，此刻卻為了讓她喘口氣，寧願多等二十四小時。
    她剛要寫“謝謝”，沈傑已經抽走她手裏的便簽，在背麵快速寫：“去休息室，十分鍾後我讓薑雅琴送蜂蜜柚子茶來。”
    離開會展中心時，沈傑的手機在褲袋裏震個不停。
    他掃了眼來電顯示，是李萌悅——濟州市區地推組的負責人。
    按下接聽鍵，那邊的噪雜聲劈頭蓋臉砸過來：“沈總！解放西路的商戶又不肯裝掃碼槍，說‘用現金挺好’！”
    “別急。”沈傑把車窗搖下條縫，熱風裹著烤腸味灌進來，“你帶小王去買兩杯綠豆湯，坐下來和老板聊聊。”他頓了頓，想起今早看到的地推日報，“上周在福源小區，張嬸不也說‘年輕人就愛折騰’？後來她孫女用拚多多買了包鹽，現在逢人就誇。”
    李萌悅的呼吸聲重了些：“可我們從早上七點跑到現在，腳都腫了。”她吸了吸鼻子，“小王的鞋跟斷了，還在硬撐。”
    沈傑望著窗外掠過的廣告牌，上麵印著拚多多的橙色ogo。
    他摸出鋼筆，在車窗霧氣上畫了道線：“再堅持三天。”他聲音放輕，“等這個月補貼到位，我讓行政部給每人發雙軟底鞋。”
    掛斷電話，他揉了揉眉心。
    月州遊戲工作室的許澤愷該等急了——昨天淩晨三點，許澤愷發消息說外賣支付係統的接口測試卡殼，今天必須定方案。
    他正想撥過去，手機又亮了，是孫毅斌的消息：“101會議室的內容審核表需要您過目，胡秋挽說有幾個敏感話題要確認。”
    “先去月州。”他對司機道，轉頭對薑雅琴笑，“委屈你陪我跑一天了。”
    薑雅琴把保溫桶遞給他：“我帶了雞湯，你路上喝。”她指了指他西裝內袋，“許澤愷的報告我幫你理好了，重點部分標了紅。”
    月州科技園區的玻璃幕牆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許澤愷坐在電腦前，眼睛熬得通紅，屏幕上同時開著三個窗口：外賣支付係統的代碼、消消樂新關卡的設計圖、還有和美國團隊的視頻留言。
    他抓起桌上的涼咖啡灌了一口，被冰得皺起眉頭——這已經是今天第七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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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叩叩。”
    許澤愷猛地抬頭，沈傑站在門口，手裏拎著保溫桶。
    他慌忙起身，卻被沈傑按下肩膀：“坐。”沈傑翻開他桌上的報告，指尖停在“支付延遲0.3秒”那行字上，“用戶等不起這零點三秒。”
    “我知道。”許澤愷喉結動了動，“所以想改用阿裏雲的服務器，成本會漲百分之十五——”
    “改。”沈傑合上報告，“用戶體驗比成本重要。”他指了指另一個窗口，“消消樂的新關卡？”
    許澤愷眼睛亮了：“第200關！我設計了彩虹炸彈和魔力鳥的聯動，測試組說通關率隻有百分之七——”
    “留著。”沈傑笑，“太簡單的遊戲留不住人。”他看了眼手表，“半小時後我要去101，你把支付方案的細節發我郵箱。”
    離開月州時，夕陽把園區染成暖金色。
    沈傑的手機在掌心震動，是周文翰的未接來電，備注是“內容板塊緊急”；李萌悅又發了定位，顯示“解放西路118號，商戶鬆口”；許澤愷的郵件提示音叮鈴作響，附件是“外賣支付方案v3.2”。
    薑雅琴望著他手機屏幕上不斷彈出的消息，伸手幫他把歪了的領帶理正：“今天的戒指，明天補？”
    沈傑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明天，後天，大後天。”他望著車窗外漸暗的天色，嘴角揚起，“等把這些事都理順了，我要在黃金海岸的沙灘上，單膝跪地給你戴。”
    手機又震了，這次是陶雅桃發來的照片——招聘現場的人群散了，她坐在空蕩的簽到處，手裏捧著蜂蜜柚子茶，對著鏡頭比了個虛弱的ok手勢。
    沈傑剛要回複，周文翰的電話打了進來，背景音裏混著孫毅斌的喊：“沈總！美妝板塊的測評視頻被投訴了！”
    他深吸一口氣，按下接聽鍵。
    沈傑按下接聽鍵時，太陽穴突突跳著，周文翰的聲音裹著電流雜音撞進耳朵："美妝板塊那個測評視頻被投訴了！
    用戶說"39.9的口紅敢標滋潤度五星"是虛假宣傳，現在評論區炸了——"
    "先下架視頻。"沈傑指尖抵著眉心，目光掃過車窗外漸暗的天色，"讓胡秋挽帶審核組連夜看錄播，找出是誰漏標的質檢報告。"他頓了頓，聽見電話那頭紙張翻動的聲音，"給參與測評的三個小編發五百紅包，寫郵件說明是"風險共擔獎"。"
    周文翰倒抽一口冷氣："沈總，這算...賞罰並行？"
    "投訴是危機，也是機會。"沈傑望著薑雅琴從保溫桶裏舀出的熱雞湯，白霧模糊了車窗，"用戶在意的不是價格，是信任。
    明天讓市場部出個"測評透明日"，帶用戶進倉庫看口紅質檢報告——"
    手機突然震動，李萌悅的對話框彈出定位：解放西路118號，商戶王老板同意裝掃碼槍了！
    配圖裏，小王單腳踮著，斷跟的鞋歪在地上，正和王老板舉著冰綠豆湯碰杯。
    沈傑低頭打字："獎勵地推組每人兩箱綠豆冰，小王額外預支三千年終獎——"
    "沈總！"周文翰在電話裏急喊，"胡秋挽說漏標的是實習生小林，剛畢業的小姑娘，現在躲在茶水間哭呢。"
    沈傑的拇指懸在發送鍵上，看了眼副駕上薑雅琴遞來的便簽，上麵用藍筆寫著：小林是陶雅桃上周招的，簡曆裏家庭困難。
    他閉了閉眼："讓她今晚來我辦公室。
    預支三個月工資，附張紙條——"錯要認，路還長"。"
    電話那頭傳來抽鼻子的聲音，也不知是周文翰還是胡秋挽。
    沈傑剛掛斷，許澤愷的視頻請求彈出來，屏幕裏技術官的白襯衫皺成鹹菜幹，後頸還沾著碎發："支付方案v3.2發您郵箱了！
    阿裏雲服務器能把延遲降到0.1秒，但...年預算要多兩百萬。"
    "批了。"沈傑點開郵箱，快速掃過數據，"把多出來的預算拆成"用戶體驗獎金"，技術組每人發三千。"他抬頭時，看見薑雅琴正把涼掉的雞湯重新倒進保溫杯，發梢掃過手背，"澤愷，你眼下青得能種蘑菇，十點前必須回家。"
    許澤愷的眼睛突然亮起來："您...您還記得我女兒今天生日？"
    "記得。"沈傑笑，指節敲了敲桌麵，"帶她去吃旋轉木馬冰淇淋，開發票找財務報銷。"
    掛掉視頻時，暮色已經漫進車廂。
    薑雅琴伸手替他摘下粘在西裝上的碎發："前麵就是公司了，要先去休息室嗎？"
    沈傑這才注意到，後車廂不知何時多了三個年輕人——鄭妍昕、馬辰逸、馮秋婉，都是薑雅琴帶的大四實習生，說是"五一來公司體驗"，此刻正擠在後排，眼睛直勾勾盯著他。
    "沈總好！"鄭妍昕的馬尾辮晃了晃，耳墜在暮色裏閃著細光，"我們...我們在等雅琴姐下班。"
    馬辰逸把撲克牌往座位上一摔："裝什麽啊，誰不知道你是特意來看沈總的？"他瞥了眼沈傑手機上不斷彈出的消息提示，嘴角撇得老高，"不就是個老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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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接電話跟打仗似的？"
    馮秋婉的鉛筆"啪"地斷在筆記本上。
    她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像小刀子："馬辰逸你懂什麽？
    上周我跟地推組跑了三天，李萌悅姐說沈總為了談下福源小區的合作，親自陪張嬸挑了三小時鹽——"
    "打住！"沈傑笑著舉起手，"小馬說得對，我確實像打仗。"他指了指鄭妍昕發亮的眼睛，"但鄭同學沒裝，被需要的感覺...挺上癮的。"
    馬辰逸的臉漲成豬肝色，剛要開口，薑雅琴已經敲了敲前座："到了。"
    公司大樓的玻璃門映出他們的影子——沈傑西裝褲腳沾著會展中心的碎紙屑，薑雅琴的帆布包露出半本《消費者行為學》，三個實習生擠在後麵，鄭妍昕在翻手機相冊應該是偷偷拍的沈傑側影），馮秋婉在筆記本上狂寫標題是"沈傑管理法十條"），馬辰逸把撲克牌疊成小塔，又煩躁地推倒。
    "都上去坐會兒？"沈傑按開電梯，"行政部訂了小龍蝦，管夠。"
    "我...我去幫雅琴姐拿東西！"鄭妍昕像隻小雀兒竄進電梯，馬尾辮掃過沈傑手背。
    馬辰逸磨了磨牙，剛要跟進去，馮秋婉突然拽住他衣角："你再陰陽怪氣，我就把你上周給奶茶店小妹寫情書的事告訴導員。"
    電梯門"叮"地合上時，沈傑聽見馬辰逸的悶哼和馮秋婉的輕笑。
    他轉頭看向薑雅琴，後者正低頭整理他的袖扣，指尖碰到他腕間的手表："十點了，你答應過許澤愷要早睡的。"
    "再處理兩件事。"沈傑掏出手機，給陶雅桃發消息："明天招聘現場加十個休息區，放涼白開和酸梅湯。"又給行政部群發："地推組每人軟底鞋升級成定製款，鞋舌繡"拚多多腳力王"。"
    發完最後一條，他抬頭正對上薑雅琴的眼睛。
    她伸手勾住他小指，像牽小孩似的把他往休息室帶："關門。"
    沈傑反手鎖上門時，聽見她的聲音從身後飄來，帶著點撒嬌的尾音："今天...抱久點好不好？"
    窗外的霓虹燈次第亮起，把窗簾染成曖昧的橘色。
    沈傑轉身時，看見薑雅琴已經蜷在沙發裏，發梢沾著電梯裏的冷氣，卻笑著張開手臂。
    他的西裝還沒脫，就這麽俯下身，把人輕輕攏進懷裏。
    遠處傳來實習生們的吵鬧聲，混著小龍蝦的香氣飄進來。
    沈傑閉了閉眼，聞見薑雅琴發間熟悉的茉莉香，比任何雞湯都暖。
    "好。"他低低應著，手臂又收緊了些，"抱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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