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6日清晨，沈傑在女生宿舍樓下等薑雅琴時，手裏的保溫桶還冒著熱氣。
    他盯著手表秒針轉了七圈，才看見薑雅琴抱著課本走出來，淺藍毛衣袖口露出一截雪白手腕。
    "早。"她眼睛彎成月牙，正要伸手接保溫桶，卻被沈傑躲開。
    他另一隻手從懷裏掏出個布袋子，"先喝這個。"
    薑雅琴掀開布袋子，裏麵是杯還裹著毛巾的桂圓紅棗茶，溫度透過毛巾暖了指尖。"不是說食堂有豆漿？"
    "豆漿是涼的。"沈傑把保溫桶塞進她懷裏，裏麵是魏芷榮早起熬的南瓜粥，"教授說今天有實驗課，你別碰冷水。"
    薑雅琴低頭抿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
    她突然踮腳湊近："那...下午體育課想跑兩圈？"
    沈傑剛要把她圍巾往脖子裏拽的手頓住，喉結動了動："不行。"
    "逗你的。"她退開兩步笑，發梢掃過他手背，"我上周測800米已經滿分了。"
    風掀起她的裙擺，沈傑立刻把自己外套脫下來要給她披，卻見她早把毛衣下擺往下拉了拉，露出狡黠的笑："騙到你了。"
    接下來三天，這樣的對話在食堂、教室、實驗室反複上演。
    薑雅琴會突然說"想吃冰淇淋"，沈傑就立刻翻出兜裏的糖炒栗子；她站在操場邊看同學跑步，他就默默擋在她和風之間；連去建材市場看裝修樣板間，她剛要彎腰摸地板，他已經半蹲著用手掌護住她後腰。
    "你這樣..."6月19日傍晚，兩人從建材市場出來時，薑雅琴突然停在銀杏樹下。
    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長，發頂沾著片落葉，"像護著顆雞蛋。"
    沈傑低頭看她被自己攥得發紅的手腕，慌忙鬆開："我就是..."他望著她耳尖的薄紅，喉結滾動，"怕萬一。"
    薑雅琴沒說話，彎腰撿起腳邊的銀杏葉。
    葉片邊緣有些發皺，她輕輕撫平，別在他外套口袋上："那...明天去圖書館？
    教授說抽考範圍變了。"
    6月20日，圖書館三樓靠窗的位置，沈傑的筆在草稿紙上戳出個洞。
    對麵的薑雅琴翻書時，他的目光會不受控製地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那裏被米色針織衫裹著，隨著呼吸輕輕起伏。
    "沈傑。"薑雅琴突然把保溫杯推過來，"你已經喝第三杯熱水了。"
    他這才發現自己指尖冰涼，杯壁上的水珠順著指縫往下淌。"我..."他抓起《企業戰略管理》，卻怎麽也看不清字裏的案例分析，滿腦子都是七天前湯池裏的溫度，和薑雅琴說"等一周"時發亮的眼睛。
    "要不..."薑雅琴的聲音突然放輕，"提前一天？"
    沈傑的筆"啪"地掉在桌上，驚得後排看書的陳景明抬頭。
    他慌忙彎腰撿筆，額頭撞在桌沿上："不、不用！"他直起身子時耳尖通紅，"醫生說最早要一周。"
    薑雅琴低頭咬著筆帽笑，發梢掃過攤開的筆記，在"戰略風險"四個字上掃出一片模糊的墨痕。
    6月21日中午，圖書館閉館的鈴聲響起時，沈傑的掌心已經被汗浸得發皺。
    他跟著薑雅琴走到樓梯口，突然拽住她書包帶："等我一下。"
    他跑回座位，從書包最裏層摸出個藍色小盒子。
    塑料包裝在掌心硌出印子，他深吸三口氣，才轉身追上薑雅琴。
    "這是什麽？"她接過盒子，歪頭看標簽。
    沈傑喉嚨發緊："驗孕...試紙。"
    薑雅琴的手指頓在包裝上，突然"噗"地笑出聲："我還以為你要送我生日禮物。"她晃了晃盒子，"上周不是說等一周？
    今天才第七天？"
    "昨天算第一天。"沈傑的耳尖紅得要滴血，"從16號開始數，今天21號，剛好七天。"
    薑雅琴盯著他繃緊的下頜線，突然踮腳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
    沈傑僵在原地，隻聽見她帶著笑的聲音："我去衛生間，你在樓梯口等。"
    樓梯間的窗戶透進風，吹得沈傑額前的碎發亂顫。
    他盯著牆上的掛鍾，秒針每動一下，心跳就快一拍。
    五分鍾，十分鍾，十五分鍾——衛生間的門終於開了，薑雅琴攥著試紙走出來，指尖泛白。
    "怎麽樣？"他聲音發啞。
    薑雅琴把試紙遞給他。
    淡藍色的塑料片上，一道紅色杠像道裂痕。
    沈傑的瞳孔猛地收縮，耳邊嗡鳴如雷。
    他想起前世在工地時，工頭拍著他肩膀說"你小子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想起伍芷清婚禮上，她丈夫替她夾菜時，她眼裏的光；想起薑雅琴上周說"想跑步"時，眼底藏著的期待。
    "我..."他抓住樓梯扶手，指節發白，"我明天就去和教授說休學..."
    "沈傑。"薑雅琴突然抓住他手腕，"你是不是...看錯了？"她拿過試紙，在他麵前晃了晃，"隻有一道杠，是沒懷孕。"
    沈傑的呼吸一滯，盯著那道紅杠看了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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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起上周在藥店，導購員說"一道杠是未孕，兩道才是"，後頸的汗順著衣領往下淌，把襯衫後背浸得透濕。
    "哦。"他鬆開扶手，整個人靠在牆上，"沒懷孕啊。"
    薑雅琴望著他發白的嘴唇，伸手摸他額頭："你燒了？"
    沈傑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他能聽見心跳聲像擂鼓，震得她指尖發麻："我就是...突然有點累。"
    傍晚的風卷起銀杏葉，掠過圖書館前的草坪。
    沈傑送薑雅琴回宿舍時，腳步虛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走到樓下，他突然停住："我...明天想去醫院。"
    "怎麽了？"薑雅琴抬頭看他，眼裏有擔憂。
    他望著她身後的晚霞，喉結動了動："男科。"
    薑雅琴的眼睛瞪得圓圓的，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已經轉身跑遠。
    風掀起他的外套下擺，露出口袋裏那片已經幹枯的銀杏葉——邊緣皺得更厲害了，卻還固執地保持著完整的形狀。
    沈傑跑到宿舍樓下的銀杏樹下才敢停下，背貼著粗糙的樹皮，喉間像塞了團浸了水的棉花。
    剛才薑雅琴那句"男科"在耳邊嗡嗡作響，他摸著口袋裏皺巴巴的銀杏葉，指腹蹭過葉尖的裂痕——和前世工頭拍他肩膀時，他掌心的老繭紋路一模一樣。
    "沈傑！"
    他猛地抬頭，看見薑雅琴扒著宿舍二樓的窗戶，馬尾辮垂下來掃過窗沿。
    六月的風掀起她的白襯衫下擺，露出裏麵淡藍的吊帶："我拿件外套就下來！"
    沈傑的後槽牙咬得發酸。
    他本來想等她上樓後就溜去校醫院，可這丫頭偏要跟著。
    他望著她跑下來時上下晃動的發尾，喉嚨動了動："雅琴，我...其實不是去男科。"
    薑雅琴的腳步頓在台階上，運動鞋尖蹭著青石板："那你剛才跑什麽？"她走近兩步，能看見他耳後薄汗在夕陽下閃著光，"從圖書館出來你就不對勁，測完試紙手都在抖。"
    沈傑的指甲掐進掌心。
    他想起前世在工地搬磚時，工友們開黃腔說"蔫蘿卜擠不出水"，想起伍芷清婚禮上，她丈夫替她剝蝦時，她看過來的眼神——像在看個無關緊要的路人。
    他喉結滾動："我就是...突然想起來，陳景明說校醫院男科周主任今天值班。"
    薑雅琴的睫毛顫了顫。
    她伸手碰他發燙的耳垂，指尖涼得像塊玉："所以你打算自己去？"
    沈傑別開臉，盯著她腳邊被踩碎的銀杏果。
    果肉裂開的腥氣混著她身上的茉莉香，嗆得他眼眶發酸："明天要考《企業戰略管理》，你得複習。"
    "騙人。"薑雅琴突然踮腳，鼻尖幾乎蹭到他下巴，"你上周還說我閉著眼都能考九十。"她退後半步，從書包裏摸出保溫杯塞給他，"我陪你去，大不了今晚我幫你劃重點。"
    沈傑攥著保溫杯的手緊了緊。
    杯身還帶著她掌心的溫度，他望著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想起湯池裏她泛紅的耳尖——那時她也是這樣，說"我不怕"。
    他喉嚨發澀："雅琴，我..."
    "叮——"
    薑雅琴的手機在口袋裏震動。
    她掏出來看了眼，突然笑出聲："張雅雯說食堂新出了楊枝甘露，要請我喝。"她把書包甩到肩上，轉身往食堂走，馬尾辮在他眼前晃啊晃，"你先去醫院，我喝完就來找你。"
    沈傑望著她的背影，直到她拐過花壇才鬆了口氣。
    他摸出兜裏的公交卡，往校醫院方向走時，後頸突然被人拍了下。
    "沈哥！"陳景明抱著籃球從操場跑過來，額前的汗滴在運動發帶上，"剛才在圖書館就看你不對勁，咋了？"
    沈傑的太陽穴突突跳。
    他想起陳景明上次陪他修電腦時，把"早泄"誤搜成"早謝"的糗事，喉嚨發緊："沒事，就是...有點累。"
    "別裝了。"陳景明把籃球夾在腋下，壓低聲音，"我看見你和薑雅琴在樓梯口，她拿的那盒子...是不是驗孕試紙？"
    沈傑的臉"唰"地紅到脖子根。
    他攥緊公交卡，卡邊硌得掌心生疼："你看錯了。"
    "我沒看錯！"陳景明急得直跺腳，"上周李毅風還在論壇說你倆在湯池...哎沈哥你別走啊！"
    沈傑沒回頭。
    他加快腳步穿過林蔭道，校醫院的白牆已經在望。
    可剛走到門口，身後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薑雅琴的聲音帶著喘息。
    她跑過來時，發梢沾著食堂的甜香，手裏攥著杯楊枝甘露，"我騙你的，張雅雯根本沒請我喝。"她仰頭看他，眼眶有點紅，"我就是想讓你別那麽慌。"
    沈傑的呼吸一滯。
    他望著她睫毛上掛的細汗，想起前世伍芷清說"我媽說你給不了我未來"時，也是這樣仰著頭，可眼底沒有半分溫度。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亂發："雅琴，我就是...怕自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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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雅琴的瞳孔猛地收縮。
    她抓住他的手腕按在自己小腹上，隔著兩層布料，能摸到皮膚下跳動的溫度："那晚...我騙你的。"她的耳尖紅得滴血，"我沒讓你弄裏麵。"
    沈傑的大腦"嗡"地炸開。
    他望著她泛紅的臉頰，想起湯池裏氤氳的熱氣，想起她咬著他肩膀說"等一周"時的喘息——原來根本不需要等。
    他張了張嘴，卻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
    "薑雅琴！沈傑！"
    張雅雯的叫聲從身後傳來。
    兩人慌忙分開，薑雅琴的楊枝甘露"啪"地掉在地上，甜膩的汁液濺在沈傑的鞋麵上。
    張雅雯舉著手機跑過來，屏幕亮著剛拍的照片："我就說你們在這兒！
    李毅風那孫子在論壇造謠，說雅琴懷孕被你甩了，我剛截了圖！"
    沈傑的太陽穴突突跳。
    他盯著張雅雯手機裏的帖子標題——《湯池密事後續：學霸校花疑珠胎暗結，窮小子竟要甩鍋？
    》，手指捏得發白。
    薑雅琴湊過來看，突然笑出聲："李毅風的賬號名還是"風少"，和高中時一樣土。"
    沈傑望著她彎成月牙的眼睛，喉嚨發緊。
    他彎腰撿起楊枝甘露的杯子，指腹蹭過她剛才握過的地方："我去刪帖。"
    "不用。"薑雅琴拽住他的袖子，"清者自清。"她歪頭看他，"倒是你...還去醫院嗎？"
    沈傑摸了摸口袋裏的銀杏葉，葉子邊緣的褶皺被他摸得更軟了。
    他望著她眼裏的光，突然笑了："不去了。"他牽起她的手往宿舍走，"今晚你幫我劃重點，我給你買十杯楊枝甘露。"
    薑雅琴的手指在他掌心裏動了動，反握住他："五杯就行，喝多了牙疼。"
    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路過公告欄時，沈傑瞥見上麵貼著"期末考考場安排"，他的名字在第三考場，薑雅琴在第一考場。
    他望著她發頂的銀杏葉，突然想起前世考完試那天，他蹲在工地吃泡麵，手機裏伍芷清的結婚請柬亮了又滅。
    "沈傑？"薑雅琴抬頭看他，"發什麽呆？"
    "沒什麽。"他捏了捏她的手，"就是突然覺得...今年期末，應該能考得很好。"
    當晚，沈傑躺在宿舍的上鋪，望著天花板上的水漬。
    陳景明在下鋪打遊戲，鍵盤聲劈裏啪啦。
    他摸出兜裏的銀杏葉，葉子已經完全幹了，邊緣卷得像朵小黃花。
    窗外的月光透過紗窗灑進來，他想起薑雅琴說"沒讓你弄裏麵"時，耳尖的紅，想起她跑過來時發梢的甜香——原來有些事，根本不需要等一周。
    "沈哥！"陳景明突然坐起來，手機屏幕的冷光映在臉上，"論壇帖子被頂到熱一了，你快看！"
    沈傑接過手機，屏幕上是張他和薑雅琴在銀杏樹下牽手的照片，配文：《澄清：學霸情侶甜蜜互動，造謠者可休矣》。
    他望著照片裏兩人交握的手，突然笑了。
    月光漫過他的指尖，他把銀杏葉夾進枕頭底下——就像夾住了某個正在發芽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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