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傑把車停在岔河景區觀景台時，月亮剛爬上對岸的香樟樹梢。
    "本來想帶你去吃新開的粵菜館。"他解開安全帶，手機屏幕在膝頭亮著，陳景明的未接來電還躺著，"但陳景明說輕音的服務器今天做壓力測試，許澤愷又說合夥人合同要改——"
    "所以你把晚餐改成了粥和夜景。"薑雅琴從後座摸出條薄毯搭在兩人腿上，保溫桶裏最後一口粥已經涼透，"我上個月在圖書館查資料，看到岔河夜景在本地論壇排七夕推薦榜第一。"她側頭看他，睫毛在月光下投出細碎的影子，"沈總日理萬機，還能記住這種小事？"
    沈傑喉結動了動。
    前世的七夕他在伍芷清宿舍樓下等三小時，捧著玫瑰被保安當推銷的趕走；這一世他連粥都熬糊過三次，卻在翻推廣方案時鬼使神差記下了這條論壇帖子。
    他伸手把她鬢角的碎發別到耳後："上個月你說想看螢火蟲。"
    薑雅琴的手指突然蜷進他掌心。
    觀景台外的蘆葦蕩沙沙響，有幾點幽綠的光從草葉間浮起來，像被揉碎的星子。
    她的眼睛亮起來，像小時候在老家看銀河時那樣："真的有！"
    沈傑望著她發亮的眼睛，忽然覺得那些改了七版的合同、熬到淩晨的推廣方案，都成了身後模糊的背景板。
    他掏出手機想拍，屏幕卻在此時亮起——陳景明的視頻通話跳出來，畫麵裏是輕音後台的實時數據，紅色曲線正蹭蹭往上漲。
    "沈總你快看！"陳景明的大臉幾乎貼到鏡頭上，"測試用戶剛才刷到個貓咪追蝴蝶的視頻，轉發量半小時破五千！
    技術部說服務器穩得很，沒崩！"
    薑雅琴湊過來看，發頂蹭得他下巴發癢："這是張阿姨家的橘貓？
    她上周在拚好飯後台發的視頻，說小貓偷吃了三盒糖醋排骨。"
    沈傑盯著不斷跳動的數字，喉嚨發緊。
    前世他做電商總想著跟人搶流量，這一世他帶著團隊給小商家拍製作視頻，教阿姨們用手機剪輯——此刻後台跳動的不隻是數據，是樓下早餐鋪的劉叔、菜市場賣蓮蓬的阿婆，是那些被他前世忽略的、真實的人間煙火。
    "做得好。"他壓下翻湧的情緒，"按計劃，明天上午十點上線合夥人招募。"掛掉電話時，屏幕顯示已經十一點半。
    蘆葦蕩的螢火蟲漸次熄滅，薑雅琴把薄毯往他那邊拉了拉："要不...今晚就在車裏湊合一晚？"她耳尖泛紅，"我帶了漱口水和薄荷糖。"
    沈傑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想起前世破產後睡過的橋洞，漏雨的屋簷，還有副駕上永遠空著的位置。
    此刻車窗上蒙著層薄霧，薑雅琴的體溫透過薄毯傳來，像團小小的暖爐。
    他發動車子想調暖氣，發動機卻隻發出刺耳的"哢嗒"聲——沒電了。
    "看來連車都在幫我們製造浪漫。"薑雅琴憋著笑，從包裏摸出充電寶給手機充電，"我給陳景明發消息，讓他明天派司機來接。"
    沈傑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
    前世遇到這種事他早該暴躁了，此刻卻望著她彎成月牙的眼睛，突然笑出聲："行，今晚我們就當回露營愛好者。"他脫了外套給她裹上，自己靠著車門，"睡吧，我守夜。"
    "騙人。"薑雅琴往他肩頭蹭了蹭，"你上周在公司沙發上睡，我路過時看見你睫毛都沾著咖啡漬。"她的聲音越來越輕，"但...比前世橋洞下的冷饅頭，好多了。"
    沈傑的呼吸一滯。
    黑暗中，他輕輕摟住她的肩。
    原來最踏實的安全感，不是銀行卡上的數字，是身邊人均勻的呼吸，是知道無論發生什麽，總有人願意陪你熬過夜。
    第二天清晨，陳景明派的司機來接時，薑雅琴的劉海翹成了小毛球。
    她縮在沈傑外套裏喝司機遞的熱豆漿，眼睛卻亮晶晶的："像不像大學生私奔？"
    沈傑被她逗笑，幫她理了理翹起的頭發："先回學校衝個涼，然後去萬隆二店——陶雅桃說試運營有幾個問題要反饋。"
    萬隆二店的玻璃門剛推開，陶雅桃就迎了過來。
    這姑娘紮著高馬尾，圍裙上還沾著麵粉："沈總，薑姐！
    早餐車的蒸籠溫度不夠，剛才有三個顧客說包子皮沒蒸熟；還有收銀台的掃碼槍，總連不上網——"
    "先帶薑姐去後廳喝杯豆漿。"沈傑掃了眼混亂的早餐區，員工們手忙腳亂地端盤子，"雅琴，你陪陶雅桃看看新到的餐單設計？"
    薑雅琴拽住他的衣袖："你又要偷偷跑？"
    "就半小時。"沈傑捏了捏她的指尖，"等會帶你去看個地方。"他轉身時，聽見陶雅桃壓低聲音說："薑姐，沈總剛才看你的眼神，跟看輕音後台數據似的——"後半句被薑雅琴的輕笑淹沒了。
    出了店門，沈傑看了眼手表。
    七夕會場在城郊的玫瑰園，他昨天讓行政部找了十個兼職女生布置。
    手機震動，是行政主管小陸的消息："沈總，氣球還差五十個，燈串在纏第三棵樹，蛋糕車半小時後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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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了個"加快進度，紅包翻倍"，踩著油門往玫瑰園趕。
    遠遠就看見粉色氣球在籬笆上飄，女生們舉著燈串爬上爬下。
    他停好車，掏出手機發了個兩百的紅包："十點前搞定，再加三百。"
    "沈總放心！"紮雙馬尾的兼職生舉著打氣筒喊，"我們連玫瑰花瓣都按你說的，鋪成心形了！"
    沈傑望著滿園的粉紫玫瑰，忽然想起薑雅琴上周翻雜誌時說"玫瑰太俗"，但翻到下一頁又盯著手作燈串看了五分鍾。
    他彎腰撿起片被風吹落的花瓣，夾進西裝內袋——裏麵還裝著張紙條，是他今早趁她衝涼時寫的："最甜的不是玫瑰，是有人把粥熬到米心都化了。"
    手機在此時震動，是薑雅琴的消息："陶雅桃說你偷偷塞給她三百塊，讓她帶我去買奶茶。"後麵跟著個氣鼓鼓的小貓表情包。
    沈傑笑出聲，回了個"五點準時接你"，抬頭時看見兼職生們正把最後一串燈串掛到門楣上。
    夕陽透過燈串灑下來，把玫瑰園染成暖橘色，像極了昨晚餐廳窗外的光。
    他摸了摸內袋的紙條，忽然覺得那些沒說出口的"我要贏"，此刻都變成了更具體的形狀——是輕音後台跳動的數字，是萬隆二店飄著熱氣的包子，是薑雅琴彎起的眼睛，是玫瑰園裏即將亮起的燈串。
    "把蛋糕車停到噴泉旁邊。"他提高聲音，"還有，讓財務準備兩份紅包——"話沒說完，手機又亮了，是許澤愷的消息："員工名單整理好了，單身的和有對象的分開了。"
    沈傑望著漸暗的天色，嘴角揚起。
    有些驚喜，要留給最愛的人；有些溫暖，也要分給並肩的人。
    他低頭回消息時，風裏飄來若有若無的桂花香，像極了昨晚車裏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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