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播樓裏的空調開得有些涼，沈傑剛邁過門檻，後頸就被穿堂風掃得一縮。
    周文翰和孫毅斌幾乎是貼著他的影子湊上來的，周文翰手裏還攥著半塊沒吃完的巧克力，嘴角沾著可可粉——這小子分明是趁他來之前溜去買的零食。
    “沈總，試鏡流程表剛和校方對過三遍。”孫毅斌的對講機還在滋滋響，他手忙腳亂地按掉頻道，額角的汗卻越冒越多，“外地來的攝影團隊十點就到了，現在在二樓設備間調試燈光……”
    “調試燈光需要你們倆守在門口？”沈傑突然出聲，目光掃過周文翰飄向試鏡區的眼神——那片用藍色幕布隔開的區域裏，幾個化著淡妝的女生正對著鏡子理裙角，其中穿薄荷綠連衣裙的姑娘側過臉時，耳墜閃了閃。
    周文翰的後頸瞬間紅到耳尖，他慌忙把巧克力塞進西裝內袋：“哪能啊，主要是怕學生們緊張，我們……”
    “怕學生緊張還是怕錯過看美女？”沈傑扯了扯袖扣，嘴角勾出點笑意，“上周在公司說要抽調你們幫忙時，陳景明還說你們倆是‘活動救火隊’，合著救的是你們自己的眼睛？”
    孫毅斌的耳尖跟著紅了，他抓了抓寸頭：“沈總您這話說的，我們真……”
    “行了。”沈傑抬手打斷，從西裝內袋抽出活動日程表，指尖點在“外地人員接待”那一欄，“周文翰，你帶兩個人去酒店，把從杭城來的三個攝像師接過來——他們今早給行政部發消息說對附近餐廳不滿意，你盯著換家淮揚菜館，記得要能開發票的。孫毅斌，你留在現場，兩點十分的試鏡流程再和胡秋挽對一遍，特別是分組環節，別讓學生們等太久。”
    周文翰接過日程表時手有點抖，他低頭瞥見“淮揚菜館”四個字下被沈傑用紅筆圈了個小圈——那是他上周開會時提過自己胃不好，吃辣容易反酸。
    孫毅斌則把對講機緊緊攥在手心，重重點頭時喉結動了動：“保證沒問題。”
    兩人轉身要走時，沈傑又補了句：“看美女可以，別耽誤事。”
    周文翰的腳步頓了頓，背影裏都透著點落荒而逃的意味。
    “沈總！”
    曹孟宇的聲音從走廊盡頭傳來，他小跑著過來，額角沾著灰——顯然剛去設備間搬過東西。
    跟在他身後的男人穿著深灰色工裝褲，肩上掛著三台相機，胸前的工牌寫著“視覺天地 凱俊文”。
    “凱首席，這是我們沈總。”曹孟宇抹了把汗，“剛才在樓下聊設備，他說想和您確認下拍攝要求。”
    凱俊文伸出手，掌心帶著常年握相機磨出的薄繭：“沈總，我們團隊拍過不少選美活動，不過這次是校園生，可能需要調整……”
    “不是調整，是注意。”沈傑握住他的手，力度不輕不重，“這些學生沒受過專業訓練，打光別太硬，拍側臉時鏡頭往下壓五度——上周有個女生在後台哭，說攝影師把她雙下巴拍出來了。”
    凱俊文挑眉：“您連這個都知道？”
    “我讓人在後台裝了監控。”沈傑指了指天花板角落的微型攝像頭，“活動要的是青春感，不是模特走秀。要是哪個學生覺得被冒犯，你團隊的差旅費我可不給報銷。”
    凱俊文低頭看了眼工牌，突然笑了：“明白，沈總這是既要效果又要口碑。我們團隊帶了柔光箱，等下讓助理搬過來。”
    “這就對了。”沈傑拍了拍他肩膀，目光掃過走廊盡頭的指示牌——“候場區”三個大字下，林佳悅正抱著一摞文件往外走，白襯衫的第二顆紐扣沒扣好，露出點鎖骨。
    “林同學。”沈傑提高聲音。
    林佳悅猛地抬頭，文件差點掉在地上。
    她手忙腳亂地扶住，耳尖通紅地跑過來：“沈總，我剛整理好試鏡學生的資料，需要現在給您嗎？”
    “不急。”沈傑指了指她懷裏的文件，“聽說你們法律係的方圓副教授對商業合同很熟？”
    林佳悅愣了愣：“方老師是經濟法方向的，怎麽了？”
    “活動結束後要和入選學生簽代言協議，想請他當法律顧問。”沈傑從口袋裏摸出薄荷糖，遞了一顆給她——這是他特意讓人買的，知道法律係學生總熬夜。
    林佳悅捏著糖紙沒拆，手指微微發顫：“方老師……應該不用走後門吧？我上周幫他改課件，他說挺喜歡這種實踐案例的。”
    “我就是問問。”沈傑笑了笑，“你幫我約個時間，費用按市場價結。”
    “好、好的。”林佳悅轉身要走，卻被人叫住。
    “林同學。”
    伍芷清不知什麽時候站在候場區門口，米色連衣裙的裙角被穿堂風吹得輕輕晃動。
    她手裏攥著試鏡號碼牌，指甲蓋泛著淡淡的粉——和前世為李毅風塗的酒紅色完全不同。
    林佳悅的腳步頓了頓，回頭時臉上的笑有點僵：“伍同學，有事嗎？”
    “剛才孫純雅說代言內定。”伍芷清往前走了兩步，發間的珍珠發夾在燈光下泛著柔光，“我知道你和沈總走得近，能不能幫我帶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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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什麽話？”林佳悅的手指絞著文件邊緣，指節發白。
    “就說……”伍芷清的目光越過她，落在沈傑身上。
    他正低頭看手機，屏幕亮著，是薑雅琴回的消息：“糖醋小排要加兩份排骨。”
    “就說我伍芷清，要憑本事贏。”
    林佳悅的喉嚨動了動，剛要開口，試鏡室的廣播突然響起：“請1到10號選手準備入場——”
    人群開始騷動，幾個化著濃妝的女生挎著包往試鏡室跑，帶起一陣香水味。
    伍芷清的裙角被撞了一下，她伸手扶住牆，再抬頭時，沈傑已經走進了試鏡室。
    鎂光燈在白色幕布上投下一片光暈，沈傑站在鏡頭側後方，看著第一個上場的女生。
    她穿白色蕾絲裙，個子很高，可一踩上t台就開始發抖，左腳的銀色高跟鞋歪了半寸。
    “把追光燈往左移三十公分。”沈傑對場務喊了一嗓子，目光卻落在女生腳邊——她的腳腕有點腫，腳趾在鞋裏擠成一團，露出的腳背還沾著點粉底液，像是匆忙補妝時蹭的。
    他摸出手機給薑雅琴發消息：“試鏡要晚點，糖醋小排可能得等更久。”
    手機震動起來，是薑雅琴的回複：“我帶了保溫桶，熱著呢。”
    沈傑抬頭時，第二個選手已經上場。
    她穿淡藍色棉麻裙，沒戴任何首飾，跑上台時差點被裙角絆倒。
    鏡頭掃過她的腳——白色帆布鞋的鞋尖沾著泥，襪口露出截毛茸茸的腿毛。
    他突然想起前世在酒吧，伍芷清穿著十厘米的高跟鞋踩在他腳背上，說“男人就該看女人的腳”。
    那時他覺得美，現在隻覺得……
    試鏡室的門被推開，孫毅斌探進頭：“沈總，胡組長說後台有個女生暈了，可能是低血糖……”
    沈傑轉身往外走，目光卻又掃過幕布前的帆布鞋。
    毛茸茸的腿毛在燈光下泛著金色，像春天剛抽芽的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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