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國的地下實驗室比張青想象的更加先進。全息投影在空氣中交織成複雜的基因圖譜，透明顯示屏上滾動著令人費解的數據流。
    她被邀請坐在一台形似牙科椅的設備上，數十條傳感器貼片連接著她的太陽穴和手腕。
    "放鬆，這隻是常規檢查。"
    斯特國王子調整著設備參數，銀白色的長發在腦後紮成一個利落的馬尾
    "我想確認玄武國在你身上留下了什麽。"
    伍六七站在一旁，剪刀在指間旋轉——這是他緊張時的習慣動作。自從三天前暗影刺客白狐的那場襲擊後，關於張青身份的疑問就像一片陰雲籠罩著他們。
    "真的有必要做這個嗎？"伍六七忍不住問，"不管結果如何，她都是張青。"
    王子沒有抬頭
    "但如果玄武國在她體內植入了什麽追蹤裝置或控製程序，你們就永遠不會有安寧之日。"
    張青握緊了椅子扶手。她想起那些不請自來的戰鬥本能，想起銀蛇和白狐看她時那種"認出"的眼神。
    最令她不安的是，最近幾個晚上，她開始做一些奇怪的夢——穿著白大褂的人，明亮的實驗室，還有冰冷的機械女聲重複著"觀察者協議初始化"。
    ——————
    "開始了。"王子按下最後一個按鈕。
    設備發出柔和的嗡鳴，一道藍光從張青頭頂掃描到腳底。她感到一陣輕微的刺痛，像是無數細小的針在同時輕紮她的皮膚。眼前的顯示屏突然亮起，顯示出她身體的3d模型，在腦部和脊柱區域有幾個紅點不停閃爍。
    "果然。"王子皺起眉頭，"玄武國的納米植入體，主要集中在海馬體和運動皮層。"
    伍六七的剪刀停了下來："那是什麽？"
    "記憶和運動控製中樞。"
    王子放大圖像
    "這些植入體看起來已經存在多年，與神經組織幾乎完全融合。"
    張青的喉嚨發緊："所以...…那些武功，那些我對伍六七的了解..….都是被植入的？"
    那我是誰？
    ————————
    "不完全是。"
    王子調出另一組數據
    "掃描顯示你的大腦有獨特的神經通路，像是經過特殊訓練而非簡單編程。更奇怪的是..…."
    他停頓了一下
    "你的dna與玄武國古老家族有90相似度，這在統計學上幾乎不可能。"
    實驗室陷入沉默。張青盯著自己的手掌，那些細微的紋路突然變得陌生起來。她是誰？來自哪裏？那些關於"原來世界"的記憶是真實的嗎？
    "還有一個檢測可以做。"
    王子打破沉默
    "深度記憶激活。但風險很大，可能會引發記憶混亂或神經損傷。"
    伍六七立刻反對："太危險了！我們不需要——"
    "我做。"張青打斷他，聲音比自己預想的還要堅定，"我需要知道真相。"
    ——————
    伍六七蹲到她麵前，握住她顫抖的手
    "你確定嗎？"
    張青看著他眼中的擔憂，點了點頭
    "如果我不知道自己是誰，又怎麽能確定對你的感情是真實的？"
    這句話像一把刀刺進伍六七的心髒。他深吸一口氣，最終點頭同意，但堅持要全程陪在她身邊。
    王子準備了另一種設備——一個連接著無數導線的頭盔。
    "這會刺激深層記憶中樞，可能會看到一些碎片化的場景。不管看到什麽，記住它們隻是記憶，不是現在的你。"
    頭盔戴上的瞬間，張青感到一陣眩暈。實驗室的光線扭曲變形，聲音變得遙遠。然後，像電影切換鏡頭一般，她突然站在了一個完全不同的地方——白色。
    一切都是刺眼的白色。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地板，穿著白大褂的人影在周圍走動。她低頭，看到自己穿著病號服，手腕上戴著寫有"觀察者7"的腕帶。
    "第七次記憶植入完成。"
    一個機械女聲說
    "原世界背景設定：21世紀地球公民，25歲，職業程序員，無父無母，孤兒"
    這是...…記憶？
    張青想轉頭，但發現自己控製不了這個身體。她隻是一個旁觀者，看著"自己"從病床上坐起來，茫然地環顧四周。
    "觀察者協議已激活。"
    一個穿白大褂的女人走過來，胸牌上寫著"首席科學家林博士"，
    "你的任務是監視目標柒，記錄他的一切行為模式，找出弱點。記住，你不是張青，你是觀察者7。"
    ——————
    場景突然切換。現在她在一條黑暗的小巷裏，雨水冰冷地打在臉上。前方，一個黑衣男子單膝跪地，胸前插著一支箭，鮮血在雨水中蔓延開來。
    柒。露出那雙她再熟悉不過的眼睛，隻是此刻裏麵盛滿了痛苦和憤怒。
    "任...…務...…失敗...…"
    柒咬著牙說
    "告...…訴首領...…我...…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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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身體——觀察者7的身體——自動擺出防禦姿態："根據協議，我不能讓你離開。你的知識太危險。"
    柒冷笑一聲，突然暴起！即使重傷，他的速度依然快得驚人。魔刀千刃的碎片如暴雨般襲來，她本能地閃避，但還是有幾片劃破了她的手臂和臉頰。
    接下來的戰鬥模糊而混亂。最終，柒的一記重擊打在她頭部，世界天旋地轉。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後一刻，她看到柒向她走來，魔刀高舉...…
    "張青！張青！"
    伍六七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她發現自己躺在實驗室地板上，全身被冷汗浸透，頭痛欲裂。伍六七緊緊抱著她，臉色比她還要蒼白。
    "你突然尖叫起來，然後開始抽搐...…"
    他的聲音顫抖
    "我們中止了實驗。"
    ——————
    王子遞來一杯水："你看到了什麽？"
    張青小口啜飲，努力平複呼吸
    "我...…我是玄武國製造的觀察者。被派去監視柒..….監視你。"
    她抬頭看向伍六七
    "三年前那個任務，我們交手了，你打傷了我，我以為我死了…..."
    伍六七的表情變得複雜
    "但我沒有殺你？"
    "我不記得了。最後的畫麵是你舉著刀…..."
    張青摸著自己完好無損的臉頰
    "但顯然我沒死，隻是失去了記憶，流落到小雞島。"
    王子若有所思地調出之前的掃描結果
    "這解釋了納米植入體的存在，但無法解釋你的dna特征。玄武國的技術還達不到克隆完整人類的地步。"
    "除非...…”
    張青突然想到一個可能性
    "我不是完全被製造的。我有生物學的父母，隻是記憶被篡改了。"
    ——————
    實驗室的門突然滑開，一個侍衛匆忙走進來
    "殿下，邊境巡邏隊報告，玄武國的艦隊正在向斯特國移動！"
    王子立刻轉向監控屏幕，調出邊境畫麵。果然，十幾艘玄武國戰艦正在集結，旗艦上赫然站著暗影刺客幾人。
    "他們是怎麽找到...…"
    王子的話戛然而止，看向張青
    "納米植入體。它們一定是被遠程激活了，作為追蹤信標。"
    伍六七的剪刀已經握在手中
    "我們必須立刻離開。不能連累斯特國。"
    "來不及了。"
    王子調出更多畫麵，顯示戰艦已經形成包圍圈
    "但有個辦法可以暫時屏蔽信號。"
    他快步走到一個保險櫃前，輸入密碼，取出一枚小巧的金屬裝置
    "原型電磁脈衝器，可以癱瘓納米級電子設備。但副作用是...…可能會影響你的記憶。"
    張青毫不猶豫地伸出手："給我。"
    伍六七抓住她的手腕
    "等等！如果它清除了那些植入體，你會不會...…忘記一切？包括我？"
    張青看著他眼中的恐懼，心如刀絞。她轉向王子
    "有這個風險嗎？"
    "理論上，自然形成的記憶不會被影響，隻有人工植入的部分可能受損。"
    王子謹慎地回答
    "但這是原型機，沒有完全測試過。"
    ——————
    外麵的警報聲越來越響。張青握住伍六七的手
    "值得一試。比起成為玄武國的武器，我寧願冒險。"
    伍六七還想反對，但張青已經接過裝置，按下了啟動按鈕。
    一股奇異的波動瞬間穿透她的全身。沒有疼痛，隻有一種奇怪的"鬆動"感，仿佛大腦裏某些不屬於她的部分正在脫落。
    無數畫麵在眼前閃回——實驗室、訓練場、任務簡報、與柒的戰鬥...…然後是小雞島的海灘，椰子樹上觀察的日子，第一次與伍六七說話的緊張，擋劍那一刻的決心...…
    當波動停止時，張青發現自己躺在地上，伍六七焦急的臉懸在上方，嘴唇一張一合但聽不見聲音。她的耳朵裏充滿嗡鳴，視覺也逐漸模糊。最後的意識中，她看到實驗室的天花板變成了小雞島湛藍的天空，而伍六七的呼喚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
    黑暗。
    溫暖的光。
    張青慢慢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站在一片純白的空間中，沒有牆壁，沒有天花板，隻有無盡的白。前方不遠處，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她自己，但穿著玄武國的黑色製服，眼神冰冷。
    "觀察者7。"
    那個"她"說
    "你終於醒了。"
    "這是...哪裏？"張青環顧四周。
    "你的意識深處。觀察者7"向前走了一步，"電磁脈衝癱瘓了大部分控製程序，但我——核心協議——仍然存在。"
    張青後退一步："你想幹什麽？"
    "完成使命。"
    "觀察者7"的聲音突然變成機械女聲
    "觀察者協議最終階段：控製或消滅目標柒。"
    "不！"張青厲聲說，"我不會傷害伍六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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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你被情感幹擾了判斷。"
    "觀察者7"搖頭
    "我們是被製造出來的完美武器，每一個神經突觸都是為了預判他的動作而設計的。你以為的愛，隻是程序對目標的適應性反應。"
    張青感到一陣眩暈。這是她最深的恐懼——她對伍六七的感情不是真實的，隻是植入的程序。
    但隨即，她想起了那些沒有被記錄在筆記裏的時刻：他吃她做的飯時滿足的表情，他睡著時不設防的側臉，他為她擋刀時眼中的決然...…
    "不。"她堅定地說，"那些可能是植入的知識，但感情是真實的。我選擇留下，選擇愛他，這是我自己決定的。"
    "觀察者7"的表情變得猙獰："那麽你將被刪除。"
    她突然撲過來，雙手變成利刃！張青本能地閃避，感到一陣劇痛——右臂被劃開一道口子，但沒有流血，隻有數據流般的藍光從傷口溢出。
    "你剛剛說，這是我的意識空間！"
    張青突然明白
    "我可以控製！"
    ——————
    她集中精神，手中出現一把與伍六七一模一樣的剪刀。"觀察者7"冷笑一聲，再次攻來。兩人在這個意識世界中交戰，動作快如閃電，每一次碰撞都激起數據流的火花。
    "你贏不了的！"
    "觀察者7"在一次交鋒後跳開
    "我是你的基礎協議，沒有我，你將失去所有能力！"
    張青喘息著，剪刀在手中顫抖
    "無所謂。"
    ——————
    她做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扔掉剪刀，張開雙臂
    "你不是我的敵人。你是我的一部分，我的過去。但我選擇不同的未來。"
    "觀察者7"的利刃已經刺到張青胸前，卻突然停住。她的表情開始扭曲、變化，從冷酷到困惑，再到某種悲傷的認知。
    "情感..….計算錯誤.….."
    她的聲音開始失真
    "無法...…解析.….."
    她的身體如沙粒般開始分解，白色空間也隨之崩塌。最後一刻，她對張青伸出手，不再是攻擊的姿態，而像是某種告別。
    "照顧好..….他...…"
    現實如潮水般湧回。
    張青猛地吸了一口氣，像是溺水者浮出水麵。她躺在實驗室的地板上，全身濕透，但頭腦異常清醒。伍六七緊緊抱著她，臉上有未幹的淚痕。
    "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
    他哽咽著說
    "已經三天了，我以為..."
    張青虛弱地抬起手，擦去他的眼淚
    "我記得...…一切。我是觀察者7，但我也是張青。我選擇成為張青。"
    ——————
    王子在一旁監控著她的生命體征
    "納米信號消失了，完全清除。玄武國的艦隊也撤退了，他們失去了追蹤信號。"
    伍六七幫助張青坐起來："那些植入的東西...…它們會影響你嗎？"
    張青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體。那些武功知識還在，但對伍六七的了解不再像冰冷的數據庫，而是帶著溫度的記憶。
    最重要的是，當她看著他時，那份情感比任何時候都要真實而強烈。
    "不會了。"
    她微笑著說，王子清了清嗓子
    "你們應該知道——玄武國不會就此罷休。暗影刺客首領已經看到了張青的能力，他會想方設法抓她回去研究。"
    伍六七的表情變得堅定
    "那我們就要做好準備。甜剪坊需要加強安保了。"
    "不止如此。"
    王子遞給他一個小型通訊器
    "保持聯係。斯特國會提供一切必要援助。"
    ——————
    離開實驗室時，陽光正好。張青站在斯特國的高台上，俯瞰下方的城市和遠處的海洋。伍六七站在她身邊，手自然地搭在她肩上。
    "所以，"
    他故作輕鬆地問
    "現在你是半人造的玄武國超級戰士，而我是個失憶的前暗影刺客。我們開家理發甜品店，這劇情是不是有點奇怪？"
    張青靠在他肩上，笑了
    "在我們店門口掛個牌子——"危險人物，甜品自取"。"
    伍六七大笑起來，笑聲在海風中飄散。張青閉上眼睛，感受陽光的溫暖。
    那些關於"原來世界"的記憶已經變得模糊，像是別人的故事。而此刻，站在這個曾經隻存在於屏幕中的世界，身邊是這個曾經隻存在於幻想中的人，她感到一種奇異的完整。
    觀察者協議已被覆蓋。
    新協議啟動：自由意誌。
    首要目標：守護這份真實。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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