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的薊州城外，殘雪與泥濘交織成一片混沌。李逵晃著板斧在陣前跳腳，鐵牛般的身軀裹著件沾滿酒漬的皮襖，腰間葫蘆隨著動作晃出清脆聲響：“呔！那個臉上有疤的遼狗！爺爺的斧頭癢得很，快出來受死！”他的吼聲驚飛了城頭的寒鴉，唾沫星子混著北風直撲遼軍陣列。
    耶律宗電正擦拭鎏金短斧，聞言冷笑一聲。左眼那道刀疤因怒意扭曲，他一把扯下披風甩在地上：“中原竟派個瘋子上陣？今日便讓你知道大遼勇士的厲害！”話音未落，雙斧已化作兩道金光，踏著泥濘直衝李逵而來。
    李逵怪叫一聲，兩把板斧舞得密不透風。耶律宗電的斧法刁鑽狠辣，專取咽喉、心口等要害，而李逵卻是大開大合的蠻勁打法，每一次揮斧都帶起呼呼風聲，濺起的泥漿如雨點般灑向遼軍。兩柄鎏金斧與黝黑板斧相撞，火星四濺，震得圍觀士兵耳膜生疼。
    “好個黑廝！”耶律宗電虎口發麻，這才驚覺對方看似笨拙的招式裏暗藏巧勁。李逵卻越戰越興奮，圓睜的虎目裏血絲密布，邊打邊吼：“直娘賊！再來！再來！”突然虛晃一斧，趁耶律宗電側身躲避時，另一把板斧橫掃對方下盤。
    遼將反應極快，猛地躍起。李逵卻早有預判，板斧突然上撩，“嗤啦”一聲，耶律宗電的鎖子甲被撕開半幅，左肩劃出一道血痕。宋軍陣中爆發出震天歡呼，燕青在陣前急得直跺腳：“鐵牛！莫要莽撞！”
    耶律宗電惱羞成怒，雙斧舞成旋風。他自幼隨父征戰，學的是精妙的契丹斧法，此刻將招式拆解重組，竟在混戰中尋到破綻。李逵一個不留神，肋下被斧背重重擊中，踉蹌著後退三步，嘴角溢出鮮血。
    “黑爺爺要動真格了！”李逵抹了把嘴角，眼中凶光更盛。他突然將兩把板斧舞成一片黑幕，步伐看似淩亂，實則暗藏殺招。耶律宗電隻覺眼前全是斧影，剛擋住左側，右側的板斧已呼嘯而至。千鈞一發之際，他棄了右斧，左手斧硬接這一擊，“當”的一聲巨響，鎏金斧竟被砍出半寸缺口。
    遼軍陣中響起驚呼。耶律宗電望著手中受損的兵器，心中大駭。還未等他反應，李逵已如黑熊般撲來，雙斧連環劈下。耶律宗電連連後退，靴底在泥濘中打滑，後背撞上身後的旗杆。
    “著！”李逵暴喝一聲，板斧擦著耶律宗電耳畔劈下，將旗杆砍作兩截。倒塌的旗杆帶起漫天塵土，耶律宗電趁機滾到一旁，狼狽爬起時，發現腰間玉佩不知何時已被削成兩半。
    “今日且饒你狗命！”李逵將板斧插入腰間，晃悠著走回宋營，“下次再敢出來，爺爺定要把你劈成八瓣！”耶律宗電握著破損的雙斧，望著李逵遠去的背影，臉上青一陣紅一陣。那道刀疤在抽搐中愈發猙獰，他暗暗發誓：“黑廝，不報此仇，我耶律宗電誓不為人！”
    暮色漸濃時，耶律宗電跪在父親靈位前。耶律德重聽聞兒子落敗的消息後，急火攻心竟一病不起。看著案上破碎的玉佩，他狠狠砸爛了手邊的茶盞：“宋營果然藏龍臥虎...但我耶律家的臉麵，定要親手找回！”窗外驚雷炸響，暴雨傾盆而下，衝刷著這場驚心動魄的廝殺留下的痕跡，卻衝不淡耶律宗電眼中燃燒的複仇之火。
    與此同時，宋營中卻洋溢著別樣的歡欣。李逵滿身泥汙地晃回營帳，正撞見張璟匆匆趕來，臉上帶著少見的笑意。“鐵牛！”張璟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快隨我去看！”
    李逵被拽得一個趔趄，板斧差點滑落：“寨主，俺還沒喝酒呢！”
    “比喝酒更要緊的事！”張璟拉著他疾步走向後營，掀開帳簾的瞬間，一陣溫暖的氣息裹挾著奶香撲麵而來。李師師半倚在榻上，臉色雖還有些蒼白，卻笑得溫柔。她懷中繈褓裏，一個皺巴巴的小嬰兒正酣睡。
    “鐵牛，看看咱們的兒子。”李師師輕聲說道。
    李逵的眼睛瞪得滾圓，大踏步上前，又突然停住，搓了搓滿是老繭和血汙的手，小心翼翼地湊過去。小嬰兒粉嫩的小臉、皺著的小拳頭，還有偶爾咂嘴的模樣，讓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黑漢子瞬間紅了眼眶。
    “俺...俺有兒子了？”李逵聲音發顫，想伸手摸摸孩子，又怕嚇到他，最後隻是傻笑著站在一旁，“這小子長得真俊！比俺強多了！”
    張璟在一旁笑道：“鐵牛，你如今也是做父親的人了，以後可要穩重些。”
    “俺記住了！”李逵嘿嘿笑著，突然一拍大腿，“等這小子長大了，俺教他使板斧，殺遼狗！”
    李師師嗔怪地看他一眼：“就知道打打殺殺，也不怕嚇著孩子。”
    李逵立刻放輕聲音：“俺錯了，錯了！以後俺就守著你們娘倆，誰也不讓欺負！”他轉頭看向張璟，突然單膝跪地：“寨主，多謝您照顧俺媳婦！若有差遣，鐵牛赴湯蹈火！”
    張璟連忙扶起他：“自家兄弟說什麽見外的話。隻是這薊州戰事未平，還需你出力。”
    “放心！”李逵握緊拳頭，“隻要遼人敢再來，俺一板斧一個，給俺兒子攢見麵禮！”
    夜色漸深，營帳內卻暖意融融。李逵坐在榻邊，目不轉睛地看著妻兒，時不時傻笑兩聲。遠處，薊州方向的天空被閃電照亮，隱隱傳來戰鼓轟鳴，但這一刻，他心裏隻有懷中的小生命，和對未來的期許。而在遼營，耶律宗電已整頓好兵馬，誓要在下次交鋒中一雪前恥，卻不知等待他的，是李逵為守護家人而爆發的更猛烈的怒火。
    耶律宗電將新打造的精鋼戰斧重重砸在案上，飛濺的木屑混著燭火映照在他猙獰的刀疤上。他連夜調遣三千精銳鐵騎，在營外演練陣法，馬蹄聲震得地麵都在顫抖。而宋營中的李逵，輕輕哼著不成調的沂蒙山小調，笨拙地用繈褓裹緊兒子。當嬰兒發出一聲軟糯的啼哭時，他忽然想起戰場上耶律宗電的挑釁，眼中閃過寒光——若遼人再犯，他手中板斧定不會留情，這不僅是為了大宋，更是為了守護身後這小小的繈褓與滿室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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