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王福貴，就找到了，正在院子裏劈柴的趙強。
    他，一臉的語重心長。
    擺出了一副長輩的架子。
    正式地向趙強，提出了他那個，所謂的“好心”建議。
    “強子啊，”
    他，拍了拍趙強的肩膀。
    一副“我是你舅舅，我還能害你嗎”的表情：
    “你，也別怪舅舅說話直。”
    “你這養殖場，雖然現在看著不錯。”
    “但畢竟，是在這窮山溝裏。”
    “眼光，不能太局限了。”
    “你舅舅我，作為長輩，理應要幫你一把，提攜提攜你。”
    說完。
    他，從自己那身，筆挺的工裝口袋裏。
    掏出了幾張，嶄新的票證。
    在趙強麵前，晃了晃。
    臉上，充滿了得意和炫耀：
    “你看，這是什麽？”
    “自行車票，縫紉機票，還有，上好的的確良布票！”
    “這些，可都是，你們農村人。”
    “擠破了腦袋，都搞不到的緊俏貨！”
    他將那些票證，往趙強麵前一推。
    用一種，施舍般的語氣，說道：
    “這樣吧。”
    “舅舅我，也不讓你吃虧。”
    “我，就用這些，你們農村人，最眼紅的工業票。”
    “來換，你那些，吃不完的野味。”
    “怎麽樣？”
    “這，算是舅舅我，對你這個外甥，最大的幫襯了吧？”
    他，將這種，極不平等的交換行為，美其名曰。
    “互惠互利，各取所需”。
    仿佛，他，能拿出這些票證來。
    已經是給了趙強，天大的麵子和恩惠。
    他，以為，趙強，這個沒見過世麵的鄉下小子。
    肯定會對他，感恩戴德，感激涕零。
    然而。
    他，想錯了。
    趙強，心裏，跟明鏡似的。
    他，太清楚，自己這個便宜舅舅，打的是什麽如意算盤了。
    一張，他自己可能都用不上的，自行車票。
    就想，換走自己，幾十斤，甚至上百斤的。
    拿到縣城裏，能賣大價錢的珍貴野味？
    這，哪是什麽互惠互利？
    這分明，就是想，空手套白狼。
    把他趙強，當成冤大頭來宰！
    趙強，心中冷笑。
    但臉上，卻並沒有立刻發作。
    他，隻是，一臉為難地，撓了撓頭，說道：
    “舅舅，您的好意，我心領了。”
    “可……可實在是不巧啊。”
    “我這養殖場，您也看到了，才剛剛起步，規模還小得很。”
    “每個月的產量，都非常有限。”
    “而且，前些日子，已經跟縣裏的紅星食堂，簽訂了獨家供貨協議。”
    “每個月的產出，都得優先，供給他們。”
    “實在是……實在是，沒有多餘的貨，能勻給您了啊。”
    他用一種極其婉轉，卻又不容置疑的語氣。
    拒絕了，王福貴這份，所謂的好意。
    王福貴，在趙強這裏碰了個軟釘子。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
    他，開始，在村子裏，四處活動起來。
    他，騎著那輛，嶄新的永久牌自行車。
    在村裏來回地轉悠。
    見人，就散煙，拉家常。
    他充分地利用了，自己那城裏人，國營大廠工人的身份優勢。
    和那張能把黑的說成白的，巧舌如簧的嘴。
    向那些，淳樸，卻又沒什麽見識的村民。
    大肆地炫耀著他手中，那些，他們夢寐以求的工業票。
    “哎，我說，大兄弟。”
    他對著一個，正扛著鋤頭，準備下地的村民，神秘兮兮地說道：
    “你看我這自行車，漂亮不？”
    “告訴你，這可是我，用廠裏發的自行車票，才買到的！”
    “你們啊，想買，都買不著！”
    他又，對著一群，正在村口，納鞋底的婆姨炫耀道：
    “嫂子們，看我這身衣裳。”
    “的確良的！城裏最時興的料子！”
    “我那兒，還有好幾尺的布票呢。”
    “回去，就給我婆娘也做一身！”
    在，成功地，勾起了，村民對那些工業品的，強烈渴望之後。
    他，便開始不失時機地。
    煽風點火，挑撥離間。
    他用一種，看似惋惜，實則充滿了暗示的語氣，說道：
    “哎，其實啊，這些票，我本來，是想拿出來。”
    “跟我們家強子，換點他那養殖場的野味的。”
    “想著，也算是，幫襯幫襯，咱們村裏的鄉親。”
    “讓大家，也都能早點用上，這些城裏才有的好東西。”
    “可誰知道……”
    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我們家強子，現在是出息了，有本事了。”
    “也看不上，我這個當舅舅的了。”
    “人家說，他那野味，金貴得很。”
    “得優先，供給縣裏的大領導，可沒咱們這些窮親戚的份兒啊！”
    “真是……人心不古啊！”
    ……
    王福貴，這番顛倒黑白，又極具煽動性的話。
    很快，就在村子裏傳開了。
    一些，目光短淺。
    或者，平日裏。
    就對趙強，心存嫉妒的村民。
    那些之前被趙強收拾過的，趙老三和牛玉芬的親戚。
    在王福貴。
    這番，別有用心的蠱惑之下。
    開始，動搖了。
    他們覺得，王福貴說的。
    好像，也有那麽點道理。
    “就是啊！那趙強，是能耐了。”
    一個，趙老三的堂弟，在酒桌上喝了點。
    借著酒勁，大著舌頭說道：
    “可他打的那些獵物。”
    “那不都是，咱們靠山屯，後山上的嗎？”
    “那山，是咱們大家的！”
    “憑什麽，就他一個人，拿去換錢，自己發財？”
    另一個人，也跟著起哄。
    “他，理應，把那些東西，都拿出來！”
    “為大家夥，換點自行車票，縫紉機票，那才是正理！”
    “自己，一個人吃獨食，算什麽英雄好漢！”
    一時間。
    村子裏，不和諧的暗流，開始悄然湧動。
    ……
    這天晚上。
    村委會的大院裏，召開了一次，臨時的村民大會。
    會議的主題，是討論，開春之後，村裏土地的分配和耕種問題。
    然而。
    就在，會議，進行到一半的時候。
    在王福貴，那隱晦的眼神示意之下。
    幾個，早就已經被他蠱惑的村民。
    突然，站了起來。
    當眾，向坐在主席台上的趙強，發難了！
    “趙強！”
    那個，趙老三的堂弟趙老四，仗著自己喝了點酒，膽子也大了起來。
    他，指著趙強，大著舌頭，嚷嚷道：
    “我們，大夥兒，今天，就想問問你！”
    “你那個養殖場，還有你，天天從山裏，打回來的那些野味！”
    “憑什麽，就你一個人說了算？”
    “那後山，是咱們全村人的！不是你趙強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