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0820，申市軍醫醫院。
    白色牆根處的黃色醫療廢物垃圾桶裏此時已經被堆滿了消毒和止血用過的紗布，陸驍直挺挺地靠在椅背上緊閉雙眼，護士正在進行傷口消毒縫合。
    “哥，我跟著沈醫生在廁所隔間的夾層位置找到了那個孫子。人虛弱的要命膽子倒是不小，落到咱們手裏了還想跑！”
    王登看著因傷口消毒疼得齜牙咧嘴但還在強忍的陸驍，匯報著目前情況。
    “加強安保了嗎？”陸驍皺著眉睜開了眼。
    “高局調了一隊人來醫院支援咱們，嫌疑人所在的監護室已經被嚴格看守，不會再放進任何一個可疑人員！”
    陸驍點頭：“嗯，現在能審問嗎？”
    王登搖搖頭：“夠嗆，本來就是死裏逃生，他去廁所也是半爬著過去的，這麽一嚇血壓和心跳又不正常了，剛剛沈醫生還在給他上猛藥呢。”
    陸驍點點頭：“把人給我看好了。”
    “沒問題！”
    陸驍起身往外走，王登跟著在後麵跑：“去哪啊隊長，醫生說你現在必須要休息。”
    “去哪去哪！我一天去哪兒你都要問。我以後談對象你也跟著我？我還能去哪兒，去謝謝人家沈醫生！”
    王登撓了撓頭，心想隊長情商什麽時候這麽高了，還會去道謝。
    沈昭診室門被推開時，麵前吊兒郎當的陸驍左肩纏著繃帶，下巴掛了彩，被縫了幾針後貼上了減張貼，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滑稽。腿更是一瘸一拐，整個人斜斜倚在門上露出不太聰明的笑。
    “有事？”沈昭把看病曆戴的細框眼鏡放在桌上，兩手在桌麵上交疊，看了眼陸驍。
    “害......我這不是來謝謝你。”
    陸驍像是舌頭被開水燙了，說話含混不清，眉眼也因為難為情而到處亂飛。
    “不必。”沈昭臉上重新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樣子，把眼鏡戴了回去。
    這醫生裝什麽啊！一副聖母模樣簡直讓人想給他一拳。
    陸驍努力平複心情勸自己要做個懂得感恩的好人。
    唉......現在要是能嘬兩根煙就好了，太難受了，又困又疼。
    “主要是大過年的，確實辛苦你們了。”陸驍快速走完過場就準備走，麵前的人卻好似是來了興趣。
    “哦？”
    沈昭上半身往椅背上靠了靠，翹起二郎腿，雙肘環抱在胸前審視地眯起眼：“那你倒是說說，我做了什麽讓你想謝謝我。”
    陸驍一怔，他根本沒想到這個人會這麽問，這種情況下醫生一般不都是說哎呀沒事都是我們作為醫生該做的，不客氣之類的嗎？
    沈昭看他半天不說話：“算了，你走吧。我看你感謝人也不是很有誠意。”
    “啊...不是，你幫我做手術相當於救了我一命，而且還幫我控製住了那個蒙麵人。”陸驍站在這感覺像是被老師審問，渾身刺撓。
    “沒了嗎？”
    “你還......救了我帶來的人質和歹徒。”
    “沒了？”
    不是這人怎麽沒完沒了蹬鼻子上臉啊，陸驍在心裏暗罵。
    “......”
    沈昭嘴唇輕動：“第一，你踹了我手術室的門。第二，我為了卸他的槍扔出去的那個骨錘不能用了，你要賠我套新的。第三，如果不是我攔著你，你大概早在追那個刀疤男的路上死了。”
    陸驍眼睛都瞪大了一圈，這人算賬算這麽明白的嗎？
    “綜上所述，我救了你兩次。”沈昭麵無表情在電腦前滑動著鼠標，“想想這人情怎麽還吧，陸警官。”
    陸驍覺得沈昭說得也有道理，而且他身手還好，就是說話的語氣實在讓人難受。剛剛這意思是要紅包吧？肯定是！小樣給爺等著，取幾萬現金砸你臉上。
    “沈醫生說的是，我一定會好好謝謝你。”陸驍臉上堆著笑，沉默了幾秒後還是問出了那個困擾他一夜的問題，“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怎麽？”
    “如果你親眼見到一個人殘忍的殺害了無辜的人質，你依然會在手術台上盡心盡力救他嗎？”
    “嗯。”沈昭點頭。
    “如果殺害的是你的親人呢？也會救嗎？”
    “是。”
    聖母！千年一遇的大聖母！
    陸驍覺得這人非常奇怪，似乎不具備人類的情感。自己昨天晚上的確是太衝動了，但親眼看到那麽殘忍的爆炸案和兩具被炸飛的屍體，以及被殘忍傷害的人質，他實在沒辦法控製自己。盡管他知道需要留活口好審問，可真的太難了，也太可恨了。
    “我是醫生，上了手術台就是我的病人，我隻會思考如何最大化的發揮自己的學術價值。如果需要算賬，下了手術台再說。”沈昭頓了頓，“況且，人隻有還活著才能感受到痛苦。不過你作為警察問我這種問題是不是太不專業了？”
    陸驍無語，誰說不是呢，高局也天天罵他說他辦案太暴力，總把嫌犯弄得腿折胳膊折的要上訴。
    不過聽沈昭這麽說陸驍倒是放心多了，黑蓮花總比聖母強。
    “明白了，多謝。”
    沈昭站起身本想送客，突然想起了什麽，故作高深的對著陸驍笑道：“想知道我是怎麽知道他藏在哪的嗎？”
    陸驍立馬來了興趣狠狠點頭。
    “聽你說了他的暴行後，我認真思考了下。然後在做手術的時候，往他身上裝了點小東西。”
    “不是，你？”
    陸驍感覺自己對醫生的印象從今天開始改觀了，這個職業非常可怕！非常！
    “好了，我要休息了。”
    沈昭把目瞪狗呆的陸驍推了出去，無情的關上了門。
    陸驍站在申市軍醫院大門口用盡力氣抻了抻自己僵直的身體，電話交代了一行人去追蹤刀疤男的下落，自己則是打算返回昨晚的案發現場。
    醫院內，沈昭辦公室。
    電腦屏幕滾動著，右下角彈出一條時事新聞。
    【下麵插播一條突發新聞——今日淩晨，本市一處體檢機構內發生一起惡性案件。值班人員在樓內發現一名可疑男子並報警。警方抵達現場後嫌犯企圖劫持一名人質逃跑，途中引爆建築內炸彈導致樓內兩人死亡。目前嫌犯和人質的具體情況尚不明朗，警方正在全力追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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