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美容靜靜坐著，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淺，煙灰缸裏的煙頭卻已經快要擠滿整個煙灰缸。
    正午的陽光把牆體和雙層玻璃窗烤得熾熱，屋內卻像是另一個世界。
    沈昭的目光越來越冷，指尖也變得冰涼。
    他不是沒見過冷漠的父母，醫院裏每天無數患者來來往往，什麽樣的家庭都有。急救室外，每個人臉上都掛著不同的苦難。
    可程念川是自己親手救下來的孩子，他的樣子活像自己的童年縮影。沈昭分辨不清麵前的女人到底是麻木、還是單純的懦弱。
    久久的沉默後，陸驍輕笑一聲：“你啊，別把自己摘得太幹淨，你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沒有選擇，你們之中真正沒選擇的，隻有程念川。”
    程美容的手微微發緊，沒有反駁。
    她的身子越來越軟，上半身癱在沙發墊上：“你說得沒錯，我的確不是什麽好人，也不配做誰的母親。可如今，已經沒有機會讓我在十八歲的年紀重新再選一遍怎麽做人了。”
    這樣的家庭，這樣的父母。兩人難以想象程念川這些年到底遭遇了什麽。
    兩人沒有帶給過他親情，母親拿他換取物質，父親向他索取生命。
    而按照小程所說，這些年陪伴他最久的人，不是翟宏天也不是程美容，而是自己的保姆：芳姐。
    沈昭盯著她，半晌後問道：“小程的保姆，你知道在哪嗎？”
    “芳姐嗎......被翟宏天解雇了，連我也聯係不上。”程美容眼睛失神，呆呆看著桌麵。
    沈昭皺著眉：“那你知道她有可能去哪了嗎？”
    程美容搖了搖頭，沒再說話。
    沈昭和陸驍對視了一眼，兩人在心中達成了某種共識。
    “謝謝你的配合。”沈昭禮貌一笑，兩人轉身要離開。
    陸驍的手剛落到門把手上時，程美容猶豫的聲音從屋內傳來：“或許......你們可以去柳園村，問問看。”
    沈昭回頭深深看了她一眼，緩緩吐出一口氣：“多謝！”
    黑色猛禽駛過蜿蜒的山路，車頂上偶有幾隻飛鳥躍起，發出空靈的低鳴。
    陸驍手握著方向盤：“林雪發來消息，小程的保姆之前的住址已經失效，人已經退租了，房東也不知道人去了哪，聽說搬家很匆忙。”
    沈昭的視線落在窗外快速倒退的斑駁樹影上：“柳園村，是她的老家吧......”
    “嗯，大概兩個小時的車程，挺遠的。你要不先睡一會兒，到了我叫你。”陸驍掃了沈昭一眼，眼底有些擔憂。
    “嗯，你困了叫我換著開。”一上午的情緒崩潰讓沈昭身心俱疲，他剛把眼閉上，一陣突兀的手機鈴聲打破了車內的寧靜。
    沈昭摸出手機，低頭看了一眼，屏幕上顯示著自己前一晚剛剛保存的聯係人名字：nine。
    陸驍看後視鏡時目光順便瞟過，在看到手機屏幕上跳動的名字時，臉色瞬間沉了下去，頭不易察覺地往左偏了偏，偷偷翻了個白眼。
    沈昭接起電話：“喂？”
    手機沒有開免提，陸驍的眉毛擰著，耳朵仔細豎了起來，企圖聽清對麵的人在說什麽。
    nine的聲音懶洋洋的，帶著漫不經心般的抱怨，又像是無足輕重的撒嬌：“你什麽時候回家啊？我都快餓死了。”
    沈昭一怔，隨即用極其溫柔的語氣說道：“我有點事還在忙，你看看冰箱裏有什麽東西先湊合吃點，我晚上回去給你做飯。”
    “太好了！”nine的聲音帶著笑意，順著聽筒傳到陸驍的耳朵裏，陸驍舔了舔嘴，感覺自己嗓子眼兒裏有點酸澀。
    nine繼續說著：“嗯......算了，我看了看你的冰箱，實在沒什麽想吃的。要不我還是餓一會兒吧。你不在，我吃飯都吃不香~”
    沈昭：“......”
    陸驍聽到這裏，手臂上的青筋已經不由自主地凸起了，他的牙齒狠狠咬了一下自己嘴唇裏側的肉。
    真不爽啊，早上那副不知廉恥的樣子在沈昭家也就算了，現在還打電話過來訴苦？
    真搞笑，聽著沈昭耐心哄孩子一樣的語氣，陸驍的臉色已經黑得嚇人。
    不是，這人還要在沈昭家裏賴多久啊！
    陸驍越想越氣，嘴嘟嘟囔囔的想罵人。
    “你想吃點什麽？要不我給你點外賣吧。”沈昭扶額沉思著。
    電話那頭撒嬌的語氣繼續傳來：“不想吃外賣，不健康，我還是等你回來吧，你還要忙多久啊？”
    沈昭看了陸驍一眼，心中默默算了算時間：“可能還要好幾個小時，路途有點遠。”
    電話那頭的人隨意地笑了一下：“啊？這麽久？你是要去哪啊......”
    沈昭微微皺眉，與此同時，陸驍鋒利的目光也掃了過來。
    沈昭還在思考怎麽開口，陸驍的聲音從一旁傳來：“重要案情，無關人士不便透露！”
    “喲，你也在啊。”電話裏的聲音拖著尾音，一陣戲謔的笑聲傳來，每個意味不明的音調都往陸驍的耳朵裏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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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驍的手指狠狠摳了一下方向盤，縱使內心已經罵了無數句髒話，但表麵依然在裝作雲淡風輕的樣子，沒再說話。
    直到沈昭掛了電話。
    “不是，你那個朋友......非得住你家嗎？”陸驍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似乎隻是隨口一問，不要讓自己顯得像個妒忌得快發瘋的男人。
    沈昭歎了口氣：“他現在沒地方住，我之後會幫他找房子。”
    車子繼續向前行駛，陸驍的臉色更疑惑了，感覺這個男人用的借口簡直滑天下之大稽，也就沈昭這麽善良的男人會信。
    他冷冷開口：“擦，這話他說出去不害臊嗎？多大人了，沒地方住？怎麽，見到你之前一直住橋洞？”
    沈昭沉默了一秒：“他最近才回國，前段時間一直住在醫院。情況有點複雜，他現在是個明星，據說粉絲還挺瘋狂的......”
    陸驍徹底無語，手指不斷摳著方向盤。
    雖然他很想把人連夜從沈昭家攆出去，但為了博得沈昭的好感，還是要尋求一個迂回的方式。
    心中糾結了半天，眼睛滴溜溜轉著，終於對著沈昭一呲牙：“嘖，我想了想，有朋自遠方來，我早上那個態度確實不對，人家對我有意見也正常。”
    沈昭偏頭看著他，不知道這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陸驍勾著嘴角：“這樣吧，我給咱小舅子找房，你讓他放心，以我的人脈和關係，絕對讓他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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