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一夢黃粱空幻夢,國危之時無忠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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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曹化淳領著路,李國楨接過了小太監遞過來的紗布。
    一邊擦著臉上的斑斑血跡,一邊緊跟著前方曹公公的腳步。
    不一會兒,二人便來到了東暖閣之前。
    望了一眼,曹化淳正打算讓守在門外的當值太監去裏麵稟報。
    誰知卻發現了個熟悉的人影,不由心中忐忑的問道:“王公公,你怎地在此,皇爺可安好?”
    王承恩與二人回以一禮,隨之狐疑的看向了李國楨道:“李大人為何至此,京師防務何其重要,怎可擅離職守!”
    李國楨被責問,隨之將所來之意娓娓道來,聽的王承恩是目露悲色,頓了一會才歎道:“自賊軍圍城以來,皇上已數日都未合眼,今日好不容易才在暖閣中睡了一會,既然李大人有要事稟報,那便隨雜家一起進去吧……”
    “謝王公公”
    待李國楨進了暖閣之內,這才發現大明朝的最高統治者崇禎正趴在書桌之上睡著了,一邊銅爐中安神的檀香也已經燃盡,隻餘一些香灰居於其中。
    “公公!”
    微歎一聲,王承恩對李國楨做了個止聲的手勢,然後便走到了朱由檢的身邊。
    一邊輕拍了拍他的背,一邊小聲喚道:“皇爺,李大人來了,說有要事稟報!”
    “賊子安敢害朕!”
    驟然一下,神經衰弱的朱由檢就如觸電一樣驚醒。
    雙眼發紅的看了眼王承恩,這才回過了神來道:“王大伴,是不是那劉平賊子打進宮中了……”
    “皇上”
    王承恩心痛的幫朱由檢理了理頭發,然後手指指向著李國楨。
    後者急忙跪倒,滿臉淒然的向朱由檢匯報著眼下京營軍卒鬧餉之事。
    朱由檢一聽,頓時感覺天徹底塌了。
    皇兄在病榻之上的托孤還曆曆在目,才短短五年時間,大明終要在自己手中亡了。
    這讓他有何麵目去幽冥見皇兄,以及大明曆代的列祖列宗。
    徹底灰心喪氣的朱由檢癱倒在龍椅上,此時也顧不得在臣子麵前失態。
    眼見皇帝已經如此,李國楨不由也是悲從心來,但仍舊高聲呼道:“皇上,隻要籌集夠了足額的餉銀,將士們肯用命,再憑著京師外城內城的關塹,賊軍哪有那麽容易攻占京師,隻要拖足了時辰,各地勤王之兵定會源源不斷趕來,京師遂而轉危為安!”
    顧不上無禮的李國楨有話直說,這讓一度已經認命的朱由檢渾身為之一振。
    “曹大伴,由你帶錦衣衛隨李愛卿去將戶部查驗,將國庫之中所餘銀錢全部取出來以充軍資”
    二人領旨欲退,誰知王承恩卻帶著哭腔的道:“皇爺難道忘了,上月之時戶部已上了者子,庫中已沒有餘銀,隻剩散碎銀子加上銅錢不足兩萬兩……”
    不知道是不是遭受了重大刺激的原因,朱由檢一時竟忘了此事,還是司禮監秉筆太監王承恩出言提醒方才想起。
    得到了這個消息,君臣四人就如霜打的茄子一樣。
    沉默了一會,朱由檢又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喊道:“皇家內帑呢,內帑之中定還有存銀!”
    聽了這話,王承恩更是悲傷,帶著哭腔回道:“皇爺,自崇禎元年以來,內帑便不斷增發銀子以安遼東和剿賊之事,這幾年各地又天災不斷,各地支出的賑災銀子每年達十萬兩之眾,內帑之中所剩不足萬兩……”
    與劉平高強度燃燒的軍費一樣,自萬曆朝以來還算富足的內帑,經天啟、崇禎兩朝後,已是見了底。
    這下是真沒辦法了,朱由檢不由麵如死灰,然後看著跪著的三人道:“堂堂一個大明朝廷,竟連十萬兩的存銀都沒有,朕這個皇帝當真是無能之輩!”
    “皇上!”
    跪著的三人見朱由檢如此自責,不由是失聲痛哭。
    終究是李國楨腦子活絡,腦海中又聯想到定國公徐允禎在平則門上作威作福的模樣,這才諫言道:“皇上,朝廷養了文武勳貴近三百年,正值國破家亡的危難之際,李國楨不才,願去尋這些人征集糧餉,以解朝廷的燃眉之急!”
    “李愛卿快快請起,此事便由你一人負責,朕會傳旨再調北鎮撫司百餘錦衣衛協助於你”
    “微臣謝主隆恩”
    悲痛欲絕的朱由檢將最後的寶押在了李國楨的身上,後者隨即拿著聖旨快步離去……
    出了皇城後,李國楨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空氣,便帶著聖旨趕往了北鎮撫司。
    當場宣讀了聖旨,由一個錦衣衛百戶帶了幾十人相隨。
    原來因為朝廷財政困難的原因,自崇禎登基以來便開始逐步削減北鎮撫司的銀錢。
    自此以後,錦衣衛的人數和外派探哨便一減再減。
    如今正值神武軍圍城,本就人員不足的錦衣衛也逃了一大半。
    偌大的一個北鎮撫司,其中竟連千人之眾都不足數,儼然是一副末日的景象……
    無奈的搖了搖頭,李國楨也不再計較,隻得帶著人手趕往城中勳貴所居住的宅院。
    走了一大圈,李國楨帶著人來到了嘉定伯周奎的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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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周奎乃是周皇後的父親,朱由檢還是信王之時便將女兒嫁於王府做了王妃。
    待到朱由檢登基,崇禎三年時被封為嘉定伯,一時間是風光無量。
    前來結交的權貴和官員不計其數,也不知家中聚斂了多少財富。
    眼下國家危難,就是為了皇上和皇後,我一定能從周府中取得犒軍的餉銀。
    李國楨心中這樣想著,便讓人上前去敲門。
    幾個錦衣衛上前,將朱漆大門上的一對銅環敲的直響。
    誰知敲了半天,卻無一人回應,就連看門的門子也沒有出來。
    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李國楨忙讓幾個錦衣衛用飛虎爪攀上了院牆。
    幾個錦衣衛在牆頭上仔細觀望,好家夥這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嚇一跳。
    周府外院的大門緊閉,內院之中是人影竄動。
    再定眼瞧去,還有樂師用手拍著不知名的拍子,十幾個身穿薄紗,身材婀娜的侍女正在跳著舞。
    爬下了牆頭,辦事的錦衣衛將情況告訴了李國楨。
    李國楨聞言大怒,可這周奎畢竟是皇後娘娘的親爹,也不好直接用強。
    再三沉思之下,李國楨讓錦衣衛翻入了院牆之內,從裏麵打開了沉厚的朱漆大門……
    一行人就這樣闖進了周府,可才剛進入了外院,內院的門便打了開來。
    一個身穿粗布麻衣的下人邊擦著額頭的汗,邊過來行禮道:“諸位大人此來有何公幹,不妨告訴小人,也好容小的前去稟報家主”
    “聒噪,錦衣衛辦事還需要知會你這個下人嘛?”
    領頭的錦衣衛百戶上去就是一個大耳瓜子,隻打的門子原地轉了一圈,半張臉都紅腫起來。
    打了一巴掌,錦衣衛百戶還不解氣,還想再給這人一個教訓,誰知李國楨已經出聲阻攔道:“罷了,打狗還要看主人,你且去知會嘉定伯一聲,就說李國楨有事前來拜訪”
    門子捂著臉低聲稱是,隨即小跑著往內院走去。
    不一會兒,內院的門再次緩緩打開,同樣穿著粗布麻衣的周奎帶著下人出現在眾人的麵前。
    一看周奎這個樣子,李國楨心中是暗叫一聲不好。
    就如他想的一樣,還未提捐餉勞軍的事,麵前的周奎已經東扯西扯的開始訴苦,總之就是嘉定伯府都要窮的揭不開鍋了……
    聽的李國楨眉頭緊鎖,不由出聲打斷道:“嘉定伯,平日裏我二人也算是熟識,如今正值朝廷危難,皇上和皇後娘娘在宮中都要急壞了身子,不知可否捐些錢糧,以解朝廷的燃眉之急”
    李國楨這話一出,先是引出二人熟識,暗指周奎莫要惺惺作態,然後指出朝廷正是危急之時,你總不能看著女兒和女婿這般還見死不救吧。
    果不其然,聽了這話,周奎微歎一聲道:“老夫是有心無力啊,平日裏府中開銷甚大,前些日子又被賊人數次光顧,府中哪還有什麽存銀,就連老夫也穿上了這粗布麻衣,不過既然由李大人開了口,老夫作為國丈理應帶頭表示一下”
    拍了拍手,方才被抽了一巴掌的門子端著一個蓋著紅布的漆盤走了出來。
    “特此五百兩紋銀奉上,這已是府中三個月的用度,望李大人莫要嫌棄……”
    看著眼前種種,李國楨的臉色漲的通紅,差點要氣的背過氣去。
    平日裏便聽說周奎吝嗇守財,如今到了這般緊急的態勢,竟還一點不顧大局。
    隻有五百兩銀子,怕是抵不上周奎喝一次花酒的花費,這是在羞辱自己嗎?
    臉色十分難看的李國楨越想越氣,想要直接翻臉卻又不能,畢竟此人乃是國丈,若真強行勒索,皇家的臉麵何在?
    心底中憋了一口氣,李國楨終於開口道:“帶上銀子,咱們去下一家!”
    一刻也不想多待的李國楨隨即便帶人離開,周奎站在門前目送。
    直到沒了錦衣衛的人影,周奎才長舒一口氣道:“快將這身衣服取下燒了,穿在身上果真磨人難受……”
    “……”
    離開了嘉定伯府,李國楨開始了他的碰壁之旅。
    連訪十幾家勳貴高官,一開始還盛情招待,可一聽說他是來要錢之後,主人家當即是變了臉色。
    各種讓人無語的理由一一脫口而出,就好似李國楨不是要錢,而是要他們的命一般。
    最終浪費了一上午的時間,李國楨也才堪堪籌得了萬兩銀子不到,其中還摻雜著許多品相不好的散碎銅錢……
    心中又是無奈又是悲涼,李國楨踏上了回宮之途。
    還未進了宮門,便見一個小宮女背著個包袱走了過來,一見李國楨便行禮道:“李大人,皇後娘娘派奴婢將這些交於你,望你莫要在皇上麵前提及……”
    李國楨一愣,可小宮女將包袱遞過來之後,已頭也不回的離去。
    打開包袱一看,裏麵放了幾個不小的金錠和銀錠,更有幾張錢莊的莊票。
    細細的數了數,李國楨發現差不多有個五千兩的樣子。
    “皇後娘娘這般苦心,也是明白自家老子的品性,隻不過這些都是杯水車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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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錦衣衛先行帶著銀子進宮稟報,李國楨偷偷來到了平則門處。
    過了一上午,也不知道生沒生什麽變故。
    剛到了內城牆的民舍處,李國楨便看到了讓他大跌眼鏡的一幕。
    隻見五千多軍卒已經徹底鬧騰了起來,與定國公那邊的人馬就差直接刀兵相見了。
    待離的又近了些,李國楨看的是更加仔細。
    隻見一個兵卒將破瓷碗摔在了地上,裏麵的米湯撒出,卻是沒見到有多少米粒。
    “入他娘的,憑啥那幫人便能吃幹的,我等要喝這能當鏡子的米湯!”
    “就是,連飯食都供不上,還打個屁的仗啊!”
    “李大人為何還不回來,難道又是誆騙我等粗人?”
    麵露羞愧之色,李國楨忙將頭上的紗巾又蓋了蓋,這才灰溜溜的離去。
    待先回到了自己的府上,心中五味雜陳的李國楨當即喚來了管家道:“將府中餘錢全部拿出來在城中購買吃食,今日晚上之前雇挑夫送往平則門……”
    管家聽了大為不解,不過他熟知家主的脾性,隻得低聲稱是。
    但出於自己的職責,管家還是補充道:“家主,這樣一來府中便已無了餘錢,隻得變賣田莊地契和城中商鋪過活了”
    “賣吧,都一起賣了吧,若是京師被賊軍攻占,這些東西留著又有何意,隻恨那些蠢貨不懂這些道理!”
    自去年隨盧象升遠征河南的那場大戰後,李國楨為了脫罪,上下打點的銀子便花了有數十萬兩之眾。
    加上上百名家將親兵戰死,其中的撫恤銀子又花了十幾萬兩。
    這個京營總督的家底早就空了,要不然也不至於讓手下兵卒這般挨餓受辱。
    長歎了一聲,李國楨當即便踏上了返回皇宮的腳步。
    現如今事情還未解決,總要是和皇上再行商議處理的。
    而李國楨不知道的是,如今宮中的情況更為不堪。
    聽說隻有萬兩銀子不到後,朱由檢竟直接氣的昏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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