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淩雲仰麵倒在旅館床榻上，脊椎與記憶棉墊子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窗外路燈管在暴雨中暈染成詭異的光斑，像某種遠古生物漂浮在深海中的發光器。
    他盯著天花板的黴斑，突然發現那些褐色紋路正在緩慢旋轉，形成類似羅夏墨跡測驗的漩渦圖案。
    困意來得毫無預兆。
    當他的後腦陷入枕頭時，某種冰冷的金屬觸感順著頸椎爬上來，仿佛有人將液態水銀注入他的脊椎神經。
    走廊在夢中無限延伸。
    暗紅色波斯地毯吸走了所有腳步聲，牆紙上的鳶尾花紋正在滲出墨汁般的黏液。
    楚淩雲扶著燙金的壁燈前行，黃銅燈座突然在他掌心裂開，數十隻機械甲蟲從裂縫中傾瀉而出，沿著他的手臂爬向咽喉。
    他踉蹌後退時踢翻了角落的青瓷花瓶，碎瓷片在落地瞬間化作紛飛的銀色蝴蝶。
    饑餓感來得不合時宜。
    胃部收縮的痛楚與走廊盡頭飄來的焦糖香氣形成詭異共振，當他推開宴會廳的鎏金雕花門時，水晶吊燈突然集體爆裂。
    黑暗中有齒輪咬合聲從四麵八方湧來，他摸到牆上的應急燈開關，慘白光線亮起的刹那，整麵牆壁的裝飾鍾開始同步震顫。
    ＞那隻維多利亞式座鍾率先解體。
    黃銅鍾擺裂變成蜈蚣狀的機械觸須，羅馬數字從表盤上剝離，在空中重組為鋒利的金屬獠牙。
    當最後一枚齒輪嵌入它新生的軀體時，這個由發條與噩夢糅合的造物已呈現出非歐幾何的輪廓——十二道棱角同時指向不同維度，擒縱機構化作呼吸般的律動，每個齒輪轉動都伴隨著類似骨骼錯位的脆響。
    楚淩雲撞開消防通道的瞬間，聽見身後傳來教堂管風琴般的轟鳴。
    樓梯間的安全出口標識正在流血，綠色熒光混合著鐵鏽味的液體在地麵蜿蜒。
    他三級並作兩級往下跳，防火門在他身後接連炸裂，飛濺的木屑在半空凝成蜂群，尾針泛著青銅冷光。
    地下車庫彌漫著冷凍機油的氣味。當他的運動鞋踩上滲水的環氧地坪時，所有承重柱表麵的混凝土開始剝落，露出內裏蠕動的青銅神經網絡。那
    怪物從電梯井倒懸而下，表盤中央裂開的豁口湧出成千上萬的鍾表零件，像一場金屬蝗災席卷而來。
    他躲進配電室的鐵櫃時，發現自己的影子正在地麵積水中溶解。
    櫃門縫隙外，某種多足機械正在用遊標卡尺般的附肢刮擦地麵。
    當電子表顯示0333的瞬間，整座建築的供電係統發出垂死般的嗡鳴，黑暗中有帶倒刺的金屬絲線纏上了他的腳踝。
    晨光刺入眼瞼時，楚淩雲發現自己正死死攥著旅館的羽毛枕。
    冷汗浸透的睡衣緊貼著後背，喉嚨裏殘留著銅鏽的腥甜。
    他盯著天花板黴斑組成的漩渦，直到視網膜開始灼痛才移開視線——然後他看見了。
    在仿古電話機與液晶電視之間，那台維多利亞式座鍾正靜靜佇立。
    黃銅鍾擺的磨損痕跡與他夢中所見分毫不差，羅馬數字"7"邊緣的裂痕形狀，恰好吻合他記憶裏怪物獠牙的弧度。
    當他顫抖著伸手觸碰表盤玻璃時，一截發條鑰匙從鍾體內部滑落，鑰匙齒上新鮮的銅綠，正在晨光中滲出幽綠的熒光。
    梳妝鏡突然發出蜂鳴。
    在轉身的刹那，他瞥見鏡中倒影的座鍾背後，有某種多關節的金屬肢體正在緩緩收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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