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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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奶奶在很多年前被查出乳腺癌早期,雖然得到及時幹預,但由於長期的操勞,身體一直算不上很好。
即便這些年一直都被照顧得很精細,但人老了,病痛難免會多些,在陸勉四十歲那年還是去了。
江雲禮向來是個多情之人,陸奶奶的離世對他而言無疑是一個深重的打擊,但對他打擊更大的,卻是陸勉不久後長達半年的背井離鄉。
“小陸啊,我這些年身體一天不如一天,這位置遲早要空出來,你是我一手帶出來的,我希望你能接過這個擔子”
“王老,您……還是另尋他人吧,我愛人這些年身體一直不太好,我這一年到頭總是出差就已經很對不起他了,我實在接不了這麽沉重的擔子,望您見諒。”
“這樣吧,所裏有個重點合作在賓大立項,你去跟進一下,等回來我們再好好談。”
“好……”
自從接下這個任務後,陸勉這心裏就總是很不自在。因為這個項目是所裏的重點項目,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與精力。這就意味著他和江雲禮最少都要分開好幾個月,他心裏確實很舍不得。
但考慮到已經答應了,再拒絕又不太合適,他也隻能硬著頭皮收拾行李。
“小勉,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你好好工作,我一定好好地等你回來”
“江先生,其實………如果你不想讓我去的話,我可以拒絕的……”
陸勉的話音未落,便被江雲禮笑著出言打斷
“小勉,你忘了嗎?很多年前我便說過,你是翱翔天際的雄鷹,我不想把你禁錮在我的身邊,更不想折斷你的翅膀。我們的路還長,我還有時間等,去吧,去追逐你的星光,我一直在家等你……”
“好,那就好好地…等我回來……”
江雲禮和陸勉結婚這麽多年,其實這還是第一次需要分開這麽久,江雲禮確實是不太習慣,但為了小家夥的前途考慮,他還是沒能鼓起勇氣把他留下。
陸勉剛出國那段時間還算不上太忙,兩人還時常聯係,視頻通話中,江雲禮總是帶著溫和的笑意,用他那沉穩而富有磁性的聲音講述著家中的瑣事。
然而好景不長,在陸勉出國後不久,項目便遭遇瓶頸,他不得不整日沉浸在實驗室中,整個世界除了數據就是圖表。
而身處大洋彼岸的江雲禮雖然嘴上總是說著理解和支持,但內心的焦慮與孤獨卻如影隨形。
夜深人靜之時,他常常獨自一人坐在陽台邊,手捧一本舊書,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望向遠方,心中默默計算著小家夥回家的日子。
清冷的月光毫無保留地灑在他的身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總是顯得格外寂寥。
他的思念如同秋日裏綿綿不絕的細雨,無聲無息地滲透進每一個寂靜的夜晚,潤濕了心底最柔軟的角落。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變得朦朧而遙遠,就像是他與陸勉之間的距離,明明觸手可及,卻又仿佛隔著千山萬水。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明明身邊兩個孩子都那麽聽話,那麽孝順,他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到底在較什麽勁呢?
原本就心緒不佳的年長者在意外摔傷之後就變得更加沉默起來,醫院的白牆和消毒水的味道讓他倍感壓抑。
每當夜深人靜之時,病房裏也隻剩下他一人,那份孤獨與寂寞便如潮水般洶湧而來,將他緊緊包圍。
江雲禮時常神情恍惚地躺在病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右腿的骨折雖然不算嚴重,卻如同一根導火索,徹底引燃了他內心深處積攢已久的孤寂與焦慮。
愛人遠在他鄉,自己臥病在床,這份濃重的思念與無奈,如同巨石般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無處排解,無處宣泄……
好在,傷愈出院後不久,遠在大洋彼岸的愛人終於傳來了消息,他說,還有兩個月就能回家了……
於是,帶著這份念想,年長者日日夜夜地期待著,卻沒有料到,那孩子竟會提前回來。
當看到風塵仆仆的愛人出現在家門口的那一瞬間,心中所有的委屈與難過全都猝不及防地傾瀉而出。他不知道自己怎麽就控製不住內心洶湧澎湃的情緒。
被愛人擁入懷中的那一刻,他隻想逃,他想努力展現自己最好的狀態,他想告訴他,自己真的過得很好……
可是到最後,他好像…又搞砸了一切……
“江先生睡了嗎?”
“沒,怎麽了?”
“沒怎麽,就是突然想叫叫你,其實……如果睡不著的話,可以跟我聊天的,我這時差沒倒過來,也睡不著”
聞言,年長者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那抹溫柔的笑意在夜色中尤為明顯。
“好,我陪小勉聊天……”
就這樣,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整整一宿,好不容易終於把愛人哄睡著的陸勉毫不猶豫地給王國梁發去了消息,正式拒絕了他的請求。
開玩笑,工作和老攻孰輕孰重,他還是分得出來的。
或許是因為心心念念的愛人終於回來,精神一直處於高度緊繃狀態的江雲禮終於得以放鬆地陷入一個久違且安穩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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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一睡就睡了整整一個周,期間一次都沒醒過,這一睡不醒的模樣倒是還真把陸勉嚇了一大跳,
不過在得知這隻是長期精神疲勞導致的深度睡眠後,他也沒有再著急,隻是耐心地等待著愛人清醒過來。
一周之後,當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江雲禮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便是愛人那張略顯疲憊卻依舊溫柔的側臉。
“小勉……”
受到內心強烈的思念驅使,年長者甫一睜眼便想起身抱住眼前這個讓他日思夜想的小家夥,卻又不自覺忽視了自身過於虛弱的身體狀況,才剛坐起身便眼前一黑向後仰去。
陸勉眼疾手快一把將即將倒下的愛人攬入懷中,眼底溢滿憐惜
“別急,慢慢來。”
江雲禮無力地靠在他的懷裏,微微喘著粗氣,看到自己這副模樣卻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我真是越來越不中用了,連起身都這般費勁。”
“才不是呢,你睡了一個周,什麽東西都沒吃,沒有力氣是正常的,吃點東西就好了”
沒過多久,陸勉便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甜粥再次回到臥室,小心翼翼地吹涼,然後一勺一勺地喂年長的愛人吃下。
甜粥的香氣很快便在房間內氤氳開來,溫暖而熟悉的味道讓江雲禮的心也漸漸安定下來。
“小勉,謝謝你。”
陸勉聞言一愣,隨即便抬起頭對上愛人溫柔的眸光,微微一笑
“我們之間,永遠不需要說謝謝。”
隨後的日子裏,陸勉盡可能地陪伴在江雲禮身邊,彌補著那大半年錯過的時光。
他們一起漫步於晨曦初照的公園,共賞落日餘暉下的江景,夜晚則依偎在陽台邊,漫無目的地數著漆黑天幕上的點點繁星。
然而,許久不曾與愛人相處過的陸勉還是第一時間發覺了江雲禮行為的異樣,心中不由得一陣刺痛。
他的愛人不會再使小性子,不會再撒嬌,更不會再主動表達自己的情緒,盡管他的臉上總是掛著溫和的笑意,但眼底卻總是一片揮之不去的哀傷。
短短半年不見,他的愛人似乎又變成了那個沉穩內斂的家主,似乎………也已經不再依賴他了……
記憶裏那個總是在吃藥的時候鬧著要吃糖的愛人此時已經能笑著將一顆又一顆苦得要人命的藥物塞入口中,甚至連眉頭都不皺一下,仿佛那些苦澀對他而言不過是一場無關痛癢的味蕾遊戲。
陸勉看在眼裏疼在心裏,他知道,這一切的改變並非因為江雲禮變得更加堅強,而是那份深藏不露的脆弱再次被厚重的冰殼緊緊包裹,不願再讓他看見。
他不得不承認,他的愛人在他麵前變得越來越飄渺,就好像隨時準備離開一樣……
陸勉不喜歡這樣“省心”的愛人,因為這會讓他產生一種沒來由的虛無感,他害怕哪天醒來,他的愛人就會突然消失。
某個靜謐的夜晚,月光如水,輕輕地灑在兩人並肩而坐的陽台上,陸勉沉默許久後終於鼓起勇氣,打破了這份令人窒息的平靜與淡然。
“江先生,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的眼睛會說話?”
江雲禮側過頭,目光中帶著一絲不解,卻仍舊溫柔地回應道
“哦?它們說了什麽?”
“它們說,你藏著很多故事,很多我未曾參與的故事。”
聽到這話,江雲禮的手不自覺一頓,正欲端起茶杯的動作微微凝固,隨即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怎麽會這麽想?我挺好的,不是嗎?”
“可是你以前不這樣,你的笑容再溫和,也掩蓋不了你眼底的哀傷,你的眼睛告訴我,你不快樂。為什麽要這樣呢?為什麽要突然把我排除在外?
我們之間從來沒有什麽負擔,隻有願意與否。我願意成為你的依靠,也願意被你依賴。江先生,不要讓過去的陰影遮住我們彼此的光芒,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能再一次走進你的心,好嗎?”
江雲禮聞言眸光微顫,仿佛被一陣不期而遇的風輕輕拂過,心湖泛起層層細膩的漣漪。
他低下頭,目光掠過手中精致的白瓷茶杯,杯中的茶水輕輕搖曳,映出他複雜難辨的神色。
“於你而言,我並不是個合格的愛人,我……罷了,不說了”
就在江雲禮起身離開的那一瞬,陸勉不由分說地將他拽進了自己的雙臂之間,不容他有絲毫抗拒。
“吻我”
“……”
“我讓你吻我!”
青年的眼神熾熱而深情,仿佛能燃燒掉年長者心中所有的猶豫與防備。在他的注視下,男人的嘴唇微微翕動,最終化作一聲無奈的輕歎。
片刻之後,他終於鼓起勇氣,與愛人的目光再次交匯。在那雙深邃的眼眸中,江雲禮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也看到了陸勉一直以來對他堅定不移的愛護。
猶豫許久,男人微涼的唇瓣還是貼了上去,那是一個帶著幾分試探的吻,如同初春的微風拂過枝頭,帶著一絲涼意和無盡的溫柔。
陸勉不假思索地加深了這個吻,用自己的熱情堅定地回應著愛人的猶豫與試探。
“江先生,愛不是一場交易,它不會因為時間的流逝而貶值。我對你的愛,隻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愈發深刻。無論何時何地,你都是我心中不可替代的存在。
於我而言,你就是最完美的愛人,你的依賴從來不是我的負擔,而是我一直賴以生存的幸福源泉。
所以,能不能不要把它收走,求你了,再試著依賴我一次,好嗎?”
“………”
年長者的眼眶漸漸濕潤,他從未想過,自己努力隱藏的情緒會在這一刻如此輕易地崩塌。
他不由自主地再次吻上了愛人的唇,每一次觸碰都像是久別重逢的確認,每一次呼吸都交織著彼此的深情與眷戀。
“小勉,不要離開我,永遠不要,哪怕注定要分開,也請讓我先走,求你了……”
“江先生真傻,我怎麽可能舍得把你留下呢,我們要一直一直在一起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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