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喆的腳步沒有停下。
    他一邊走，一邊聽著身後的喧囂。
    解說員的聲音，球迷的歡呼聲，隨著他步入長長的球員通道，越來越微弱，最後，隻剩下關於vp歸屬的討論，像一陣遙遠的回音。
        這個無數球員夢寐以求的最高個人榮譽，如今對他而言，卻已經激不起半點漣漪。
    他的內心，平靜如水，毫無波瀾。
    ……
    華國，羊城。
    一家隱匿在老城區深巷裏的頂級粵菜館。
    包廂不大，卻處處透著低調的奢華。牆上掛著一幅意境悠遠的水墨山水，角落的紅木幾案上，一盆蘭花正靜靜吐露芬芳。
    紅木圓桌上，菜已上齊。
    白切雞油光水滑，皮爽肉嫩；清蒸的海鱸魚還冒著嫋嫋熱氣，豉油的鮮香撲鼻而來；一盤烤得色澤金黃的乳鴿，更是讓人食指大動。
    桌邊坐著三個人。
    hba的兩位功勳老將，朱方雨和王士鵬，正大馬金刀地坐著，毫不客氣地動著筷子。
    而在他們對麵，一個三十多歲，戴著金絲眼鏡，下巴上留著一撮精心修剪過的小胡子的男人，正殷勤地張羅著。
    他叫楊耳。
    “朱哥，王哥，快，嚐嚐這個乳鴿，他們家的招牌，外酥裏嫩，汁水特別足！”楊耳一邊說，一邊拿起公筷，想給兩人夾菜。
    “楊老板，別客氣，我們自己來。”朱方雨擺了擺手，自顧自地夾起一塊雞肉，蘸了點薑蓉，送進嘴裏，滿意地點了點頭。
    “就是，自己人，別搞那麽見外。”王士鵬朗聲笑道。
    楊耳順勢放下筷子，端起茶杯，滿臉堆笑：
    “哎，好，好！兩位大佬別客氣，就當自己家！說實話，這的包廂，要不是我托了點關係，提前半個月都訂不上！”
    他這話半是炫耀，半是討好。
    朱方雨和王士鵬都是人精，哪裏聽不出來，隻是笑笑，不接話。
    hba的賽季剛剛結束，對他們這些老將來說，正是難得的休息時間。出來吃吃飯，找朋友聚聚，再正常不過。
    “今年這賽季，可算打完了。”王士鵬喝了口茶，長舒一口氣，“真是累得夠嗆。”
    “可不是嘛，好不容易能喘口氣兒了。”朱方雨附和道。
    楊耳看兩人吃得差不多了，覺得時機已到，便裝作不經意地樣子，笑著問道：
    “說起來，這難得的休賽期，兩位大佬有什麽安排？是準備去哪兒旅旅遊，度度假？”
    聽到這話，王士鵬和朱方雨對視一眼，前者無奈地撇了撇嘴。
    朱方雨則是輕笑一聲，帶著幾分自嘲的語氣說道：
    “度假？想得美。”
    他放下筷子，身體靠在椅背上，看著楊耳。
    “籃協那邊不是早就下了通知嗎？”
    “從四月底開始，國家隊超長集訓，備戰今年在菲律賓的亞錦賽。哪還有時間玩兒啊？”
    楊耳一聽“國家隊集訓”，眼睛瞬間亮了。
    這不就是瞌睡送來了枕頭嗎？
    他故作神秘地壓低了聲音，身體微微前傾，像是在分享什麽絕密情報：
    “說起國家隊，朱哥，王哥，我最近在網上可是聽到了不少八卦啊。”
    他頓了頓，觀察著兩人的反應，繼續說道：
    “就之前，跟塞爾維亞打那場熱身賽……網上都傳瘋了，說……是不是真的啊？”
    “就說那呂喆，把你們幾位老大哥，硬生生按在板凳上，不讓上場？”
    話音剛落，包廂裏的氣氛瞬間微妙起來。
    朱方雨和王士鵬不約而同地放下了筷子，對視了一眼。
    那眼神裏，有無奈，有複雜，也有一絲不便言說的默契。
    這事兒，怎麽說？
    說深了，是國家隊內部的事，傳出去不好聽。
    說淺了，又覺得憋屈。
    楊耳一看兩人這表情，心裏就有數了，立刻趁熱打鐵，擺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樣：
    “哎呀，兩位大佬，瞧我，就隨口一問！這不都是私人聚會嘛，關起門來，咱們就是自己兄弟，隨便聊聊。”
    “我保證，今天說的話，出了這個門，絕對不跟第三個人提！”
    他拍著胸脯，信誓旦旦。
    朱方雨沉默了片刻，忽然坦然一笑，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楊老板，這事兒吧，沒網上說的那麽玄乎。”
    他看著楊耳，眼神裏沒有絲毫怨氣，反而是一種看透了的平靜。
    “呂喆的到來，確實給國家隊帶來了翻天覆地的改變，這一點，誰都否認不了。”
    “至於網上那些噴子，說他是什麽‘國家隊球霸’，一上來就把我們這些老家夥晾一邊，搞一言堂……那純屬扯淡。”
    朱方雨搖了搖頭，語氣裏帶著幾分自嘲。
    “說白了，我們自己也確實是有點心有餘而力不足了。你讓我們現在還像五年前那樣，場場拚個四十分鍾？說實話，打不動了。我自己，早就萌生了從國家隊退下來的念頭。”
    “是啊。”一旁的王士鵬也接過了話頭，感慨道，“網上對呂喆的說法，確實有點不公平。我們心裏都清楚，咱們國家隊到了更新換代的時候了。”
    他歎了口氣。
    “要不是這麽多年，年輕球員一直頂不上來，我們哥幾個能一直在隊裏耗著？”
    “說真的，自己都覺得累。現在好不容易出了呂喆這麽一個能扛大旗的，我們順水推舟，把位置讓出來，不是理所應當的嗎？這沒什麽不能說的。”
    楊耳聽著兩人的話，金絲眼鏡後的眼睛滴溜溜地轉著。
    哎喲？
    劇本不對啊！
    他本來是想點一把火，挑撥一下這些老將對呂喆的不滿，看看能不能挖出點黑料來。
    沒想到，人家兩個心胸豁達得很，根本不上套！
    這可不行。
    楊耳心裏的小算盤打得飛快。
    今天，無論如何都得給呂喆潑上點髒水！
    為什麽？
    因為這關係到他的飯碗。
    他楊耳，憑借著在華國籃球媒體圈深耕多年的人脈，剛剛組建了自己的籃球經紀團隊，準備大幹一場。
    一開始，靠著名聲和關係，確實簽下了幾個hba球員，但都是些二三流的角色球員，沒什麽油水。
    他真正看上的，是那些有潛力、未來能成為明星的新人。
    可就在他準備大展拳腳，去接觸那些潛力股的時候，卻次次都碰了一鼻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