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淺的指尖在全息鍵盤上停頓了半秒，量子共振器的幽藍光芒在她瞳孔裏折射出細碎光斑。這是裴照第三次調整護目鏡的角度了，金屬鏡腿劃過他側臉時帶起的氣流，驚擾了懸浮在兩人之間的納米級塵埃。那些灰白色顆粒在密檔投射的光束中沉沉浮浮，像極了實驗室培養皿裏失效的催化劑。
    "裴博士，第γ7區的數據流出現卡頓。"江淺故意提高聲調，餘光瞥見裴照翻動密檔的手腕猛地僵住。他白大褂袖口下露出一截黑色戰術手套，此刻正死死壓住密檔第三章節的投影邊緣。全息屏幕上跳動的數據洪流突然扭曲成旋渦，將原本清晰的古文字咬噬成模糊的光團。
    "正常現象。"裴照的聲音像是從防毒麵具後傳來，防護麵罩不知何時已嚴嚴實實扣在他臉上，"北緯30度的電磁幹擾比預想中強烈三倍。"他說著突然向前傾身，消毒水氣息混著若有似無的硝煙味撲麵而來。江淺本能地後仰，後背撞上冷冰冰的粒子對撞機外殼，防護服下的脊椎竄過一陣戰栗。
    裴照的指節叩擊著全息屏，每次落下都精準踩在數據波動的波峰。"你剛才說鍾樓西側有銅製風向標？"他的瞳孔在防護鏡後縮成針尖，"直徑三十公分，表麵氧化層厚度不超過0.1毫米？"江淺感覺後頸的汗毛根根豎立，那些數字分明是她今晨才測量的數據，而裴照問得太過熟稔，仿佛親眼見過那個被酸雨腐蝕的青銅指針。
    "是。"她強迫自己迎上對方視線，"但那隻是普通裝飾構件。"話音未落，裴照的納米機械臂突然擦過她手背。低溫合金觸碰皮膚的瞬間，江淺看見他手套指腹處有道新鮮的灼痕，形狀像是被微型電漿槍吻過。
    實驗室頂燈忽然熄滅，應急照明在牆角亮起血紅光點。裴照轉身走向標本櫃的身影被分割成交錯的明暗碎片，他的腳步節奏讓江淺想起沙漠中逼近的響尾蛇。玻璃罐裏漂浮的類腦器官突然集體抽搐，淡綠色營養液泛起密集漣漪。"供電係統又被維度裂隙影響了。"裴照背對著她說話，聲音像蒙著層石棉，"上次這種程度的能量泄漏，還是三年前你在秦嶺基地......"
    "裴博士記性真好。"江淺打斷得有些急促，她盯著對方後頸處若隱若現的青色刺青。那些蜿蜒的紋路很像三星堆金杖上的雲雷紋，但在全息燈光下，某個拐角分明折射出矽基植入體的冷光。裴照的手指在標本櫃停頓半拍，最底層的琥珀色玻璃罐突然炸裂，浸泡其中的遠古花粉化作金色煙霧，在空中凝成三個歪斜的甲骨文。
    量子計算機突然發出尖銳嗡鳴，密檔投影自動翻到第七頁。江淺終於看清那些被裴照刻意略過的內容——泛黃紙頁上赫然是裴照年輕時的照片，背景裏倒塌的青銅巨門與他如今實驗室牆上懸掛的拓片完全重合。她正要湊近細看，裴照的手掌已如鷹爪般扣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碾碎腕骨。"別碰！"他吼聲震得培養皿紛紛震顫，"那些是加密過的誘餌信息！"
    江淺的共振器突然發燙，顯示屏跳出鮮紅警告框。她看著裴照慌亂撤回的手，那上麵沾著幾粒閃著金屬光澤的粉末。當他假裝調整儀器蹲下身時，實驗室地板縫隙裏閃爍的碎屑讓她呼吸停滯——那是軍用級記憶消除器留下的納米殘渣。
    江淺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突然想起三天前在裴照辦公室瞥見的合影——照片裏穿白大褂的年輕人抱著玉蟬站在青銅巨門前，門環樣式與此刻裴照袖口的刺青如出一轍。量子計算機突然發出尖銳警報，密檔投影自動翻到記載祭祀場景的頁麵，畫麵裏戴黃金麵具的祭司手中玉蟬正閃爍血紅色光芒。
    "明天日出時分，月海基地的考古隊會帶著鑰匙抵達。"裴照突然抓起江淺的手按在玉蟬上，遠古符文順著血液滲入皮膚，"但我們要提前十二小時進入鍾樓核心區，因為......"他的話被突如其來的空間扭曲吞沒，實驗室牆壁泛起水波紋般的褶皺，那些破碎的類腦組織在空中重組為三個發光的大字：勿信人。
    江淺的靴跟碾過青石板時發出細微的咯吱聲，暮色像稀釋的墨汁滲進古董店的雕花門框。裴照的身影被夕陽拉成細長的剪影，白大褂下擺隨著晚風輕輕擺動，他抬手整理門楣的動作讓江淺想起實驗室裏調整精密儀器的姿態。
    "帶上這個。"裴照拋來枚青銅鑰匙，裂紋裏的熒光物質在暮色中拖拽出流星般的軌跡。江淺接住鑰匙的刹那，玉蟬突然高頻震顫，符文透過皮膚滲入血管，"它能打開鍾樓地下三層的應急通道。"他說話時眼角餘光掃過江淺發顫的手指，"不過真正的考驗是月海基地送來的那扇門。"
    古董店櫃台深處傳來機械運轉聲，裴照按下某個隱藏按鍵，牆麵突然翻轉成布滿儀表的操作台。全息投影在兩人之間炸開星雲狀光斑："你看這些能量讀數，考古隊運送的青銅門正在自主吸收暗物質。"他染血的指尖劃過某條峰值曲線，"三小時前讀數突然飆升，說明門內封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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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未說完，窗外傳來直升機螺旋槳的轟鳴。裴照猛然扯下江淺的防護麵罩，帶著硝煙味的呼吸噴在她耳側："記住，見到考古隊長王岩時，立刻要求單獨檢測青銅門的量子糾纏態。"他塞進她手心的檢測儀還帶著體溫，"如果數據顯示超過7.3x101?ev，馬上毀掉那扇門。"
    江淺的共振器突然發出蜂鳴，檢測儀屏幕跳出血色警告框。她抬頭正對上裴照藏在陰影裏的眼睛，那些瞳孔深處跳動著與玉蟬共鳴的幽藍熒光。遠處直升機艙門打開的瞬間，她分明看見裴照戰術腰帶裏露出半截記憶消除器，型號正是三天前實驗室遺留在現場的那款。
    月光在青銅鑰匙的裂痕裏流淌成液態銀，江淺蜷縮在鍾樓排水管的鏽蝕鐵網上。淩晨三點的夜露浸透防護服，她卻覺得後背發燙——玉蟬符文正隨著心跳頻率閃爍，像有無數根納米絲紮入血管。二十米外的鍾樓輪廓在夜視儀裏泛著詭異的幽綠，那些哥特式尖頂的裂縫裏，隱約可見青銅門環掛著露珠搖晃。
    腳步聲從左側巷道傳來，江淺的手指扣住共振器激發鍵。黑影踏著積水走近，戰術靴踩碎倒影的瞬間，她看見裴照左手握著月海基地的通行證，右手卻藏在鬥篷下微微顫動。"你遲到了十二分鍾。"她故意讓共振器藍光掃過對方胸口，那裏隱約有道未愈合的激光灼傷。
    "遇到些......技術故障。"裴照抬起的右手突然抖落幾顆帶血的螺絲釘，他掀開鬥篷露出腰間嶄新的記憶消除器，"不過剛好用它解決了跟蹤我們的無人機。"他染血的指尖按在江淺手背，青銅鑰匙突然迸發出超新星爆發般的強光，"該出發了，江小姐。"
    地下排水係統彌漫著鐵鏽味，裴照的夜視鏡泛著貓科動物般的幽光。他走在前方三步的位置，戰術手套偶爾擦過潮濕的磚牆，總會帶起某種類似靜電的藍色火花。江淺注意到他始終用左手觸碰青銅鑰匙，而右手無名指的新鮮傷口正滲出熒藍色血液——和實驗室裏破碎的量子玻璃殘留物一模一樣。
    "到了。"裴照停在一扇鏽蝕的鐵門前，虹膜掃描儀突然亮起紅光。他後退半步讓出位置，江淺的共振器剛靠近門鎖，整個地下空間突然響起教堂管風琴的轟鳴。鐵門在聖詠聲中緩緩開啟，門內堆積的青銅器皿表麵浮動著甲骨文，每個筆畫都在滲出黑金色黏液。
    "這就是月海基地送來的門。"裴照的聲音混在回聲裏變得縹緲，他突然抓住江淺手腕按向某個凸起的符文，"現在該測試你的勇氣了——用共振器讀取門框第三行銘文。"當藍光觸及青銅的刹那，整個空間響起無數齒輪咬合的轟鳴，江淺看見裴照藏在背後的右手正將記憶消除器對準她後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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