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地下室的環境

字數:4961   加入書籤

A+A-


    江淺的馬丁靴踩過地下室地麵,橡膠鞋底與潮濕的水泥地摩擦出細碎的聲響。手電筒的光束劃破濃稠的黑暗,首先照亮的是靠牆堆放的舊藤椅,椅麵上的黃漆剝落大半,露出底下交錯的藤條,在光影裏像具風幹的魚骨。裴照的西裝袖口擦過積灰的木櫃,櫃門上的銅把手泛著溫潤的光澤,與他腕間的疤痕在冷光中形成某種微妙的呼應。
    "牆麵上的水漬呈扇形擴散。" 江淺關掉手電筒,借著裴照手機的冷光觀察牆麵,指尖觸到潮濕的牆皮,剝落的石灰混著黴菌的氣息鑽進鼻腔,"從沉積密度看,至少有三十年曆史。" 她蹲下身,用隨身攜帶的 ph 試紙擦拭地麵,試紙迅速染成深紫,"堿性水漬,可能來自地下水滲透,也可能是......"
    "某種古老的防腐處理。" 裴照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正用指尖劃過木櫃上的雕花,那些圖案與密檔裏記載的古蜀水紋如出一轍,"1940 年代的地下室常常用生石灰混合桐油做防潮層,這麵牆的砌築方式......" 他忽然頓住,手電筒光束聚焦在牆角的鐵箱上。
    那是個半人高的墨綠色鐵箱,表麵焊著菱形鉚釘,箱蓋邊緣的鎖孔呈北鬥七星排列,每顆 "星" 都是個微型密碼轉盤。江淺的呼吸在麵罩裏凝成白霧 —— 她不知何時戴上了防塵口罩,或許是本能抗拒空氣中漂浮的、帶著鐵鏽味的塵埃。鐵箱表麵覆蓋著半公分厚的灰,卻在中央位置有個清晰的手掌印,像是有人近期頻繁觸碰。
    "七芯鎖。" 江淺掏出放大鏡,鏡片上的哈氣迅速被冷空氣凝結,"每個轉盤對應北鬥的鬥魁、鬥杓,古蜀人用這種鎖具保護祭祀用品。" 她想起在三星堆博物館見過的青銅鎖,結構與眼前的如出一轍,隻是材質從青銅換成了工業鋼材,"密碼應該和星象有關,比如某個特定日期的鬥柄指向。"
    裴照的手指無意識地在褲腿上敲擊,節奏正是摩爾斯電碼中的 "等待"。江淺注意到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鐵箱第三顆轉盤上,那裏的鐵鏽顏色比其他位置淺,像是被反複轉動過。當她伸手觸碰轉盤時,裴照突然抓住她手腕,力道卻比在鍾樓那次輕了許多,像是某種象征性的阻止。
    "1941 年的日記裏提到過這種鎖。" 裴照從內袋取出皮質筆記本,封麵上的燙金圖案在手機光下顯出齒輪與水紋的組合,"需要同時轉動七顆轉盤,使鬥柄指向冬至點,同時按壓箱蓋上的......" 他的手指懸在鐵箱頂部,那裏有個凹陷的水紋符號,與江淺後頸的胎記形狀分毫不差。
    地下室深處傳來水滴墜落的回聲,江淺這才注意到天花板上懸著的水晶吊燈。說是吊燈,其實是串生鏽的鐵絲,掛著七個棱形玻璃片,每片都刻著不同的星象圖。她數到第三片時,發現刻的正是上周在密檔裏破譯的 "天樞星移位圖",玻璃片邊緣的缺口,恰好對應鐵箱第三顆轉盤的磨損痕跡。
    "這裏曾經有人長期居住。" 江淺用手電筒掃過牆角的行軍床,帆布床墊上有個清晰的人形凹痕,枕邊放著磨破封麵的《古蜀星象考》,書脊上的編號與省圖書館的孤本一致,"從床墊的氧化程度看,最後一次使用是在五年前,使用者身高約 1.75 米,慣用右手 ——" 她指著床頭牆上的劃痕,三道平行刻痕組成的水紋符號,與裴照祖父日記裏的簽名完全相同。
    裴照突然轉身,手電筒光束照到另一麵牆的照片牆。泛黃的照片用圖釘隨意固定,有 1945 年三星堆發掘現場、1962 年青城山道觀修繕合影,還有張拍立得照片裏,年輕的裴文啟與一位旗袍女子並肩站在鐵箱前,女子手中捧著的,正是江淺曾祖父筆記中記載的青銅羅盤。
    "那是我祖母。" 裴照的聲音低沉下來,鏡片反光遮住了他的眼神,"1963 年之後,她再也沒出過這個地下室,直到......" 他的手指劃過照片裏女子的手腕,那裏戴著與鐵箱鎖孔相同的北鬥手鏈,"直到星淵核心第一次出現異常波動。"
    江淺的指尖劃過照片邊緣,發現背麵用密寫藥水畫著簡易星圖,北鬥鬥柄指向鐵箱的位置。她突然想起在基金會檔案裏看到的醫療記錄:裴照的祖母死於 1970 年,死因是 "全身器官結晶化",與當年接觸人魚淚的張教授症狀完全一致。
    鐵箱底部傳來微弱的震動,像是某種機械裝置在低頻運轉。江淺蹲下身,發現鐵箱四角的腳墊下各刻著一個古蜀文字,組合起來正是 "守淵" 二字。當她的掌心按在鐵箱表麵時,那些菱形鉚釘突然發出微光,與她掌心的羅盤複製品產生共振,箱蓋上的水紋符號亮起淡金色光芒。
    "別動!" 裴照突然按住她肩膀,溫熱的掌心透過大衣傳遞過來,"這種鎖具帶有生物電感應,當年德國人改良過,隻有守護者血脈......"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鐵箱表麵的微光正順著江淺的指尖蔓延,七顆轉盤開始自動轉動,鬥柄緩緩指向照片裏祖母手鏈的方位。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鎖具發出清脆的咬合聲時,江淺聽見裴照喉間溢出的歎息。鐵箱蓋掀起的瞬間,黴味與某種冷冽的金屬氣息撲麵而來,箱內整齊碼放著:半張 1941 年的德軍地圖,圖上用紅筆圈住鍾樓地下室;三瓶標著 "人魚淚提取物" 的試劑瓶,玻璃內壁結著與地下室霧氣相同的冰晶;最底層是本皮質日記,封麵上嵌著枚青銅徽章,正是江淺在密檔照片裏見過的、1913 年奠基儀式上眾人佩戴的標誌。
    裴照搶先拿走德軍地圖時,江淺已經用手機拍下了日記扉頁:"1941 年 12 月 21 日,星淵核心溫度異常,唯有江氏血脈能穩定波動。裴文啟背反約定,將鑰匙交給德國人......" 字跡在中途被大片墨跡覆蓋,最後一行用紅筆寫著:"記住,4.2c不是終點,是裂隙開啟的起點。"
    地下室的電燈突然亮起,昏黃的燈泡在蛛網間搖晃,照亮了鐵箱內側的浮雕。江淺看清圖案的瞬間,後頸的胎記劇烈發燙 —— 那是古蜀人描繪的星淵核心剖麵圖,中心位置不是能量體,而是台複雜的齒輪裝置,與她在裂隙中見過的鋼鐵堡壘結構完全一致。
    "他們早就知道。" 江淺指著浮雕上的機械細節,聲音裏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古蜀人建造的根本不是什麽能量核心,而是個時空校準裝置,德國人隻是重啟了它......"
    裴照沒有回應,他正盯著德軍地圖上的紅色箭頭,箭頭從鍾樓地下室指向千裏之外的敦煌莫高窟,那裏標著 "第二星淵節點"。當江淺伸手觸碰日記時,裴照突然扣住她手腕,這次的力道帶著某種絕望的堅定:"這些東西不能曝光,至少現在不行。"
    他的掌心傳來潮濕的觸感,江淺這才發現他的指縫間夾著張紙條,是從日記裏掉落的:"當雙血合流,裂隙將現,唯有江氏血脈能關閉它。" 紙條背麵畫著個熟悉的符號 —— 正是江淺在鍾樓地下室石筍上見過的、代表 "終結" 的古蜀文字。
    地下室的電燈突然熄滅,黑暗中傳來齒輪轉動的轟鳴。江淺感覺裴照將她護在身後,他的西裝下傳來金屬摩擦的輕響,像是在解開某種武器的保險。而她掌心的羅盤複製品,此刻正對著鐵箱內側的浮雕,發出與星淵核心相同的幽藍光芒。
    "他們來了。" 裴照的聲音貼著她耳邊響起,溫熱的呼吸驅散了頸側的寒意,"帶著日記從通風管道走,我來擋住......"
    話未說完,地下室入口傳來鐵門倒地的巨響。江淺的手電筒光束掃過鐵箱,發現德軍地圖已經不在裴照手中,取而代之的是他祖父的青銅印章,正在箱蓋上的水紋符號裏投下陰影。而那本關鍵的日記,此刻正躺在她的大衣內袋,封麵上的青銅徽章硌著她的肋骨,像顆隨時會引爆的炸彈。
    潮濕的空氣裏,傳來皮鞋踩過水窪的聲響。江淺數著腳步聲的方位,三個人,呈三角陣型包抄。裴照突然將她推向鐵箱後的暗道,自己則迎向光源,金絲眼鏡在黑暗中閃過冷光。當她鑽進通風管道的瞬間,看見鐵箱內的試劑瓶正在發光,冰晶在瓶中凝聚成當年奠基儀式的場景,而站在中央的年輕男子,麵容與裴照年輕時一模一樣。
    管道內的鐵鏽味愈發濃烈,江淺摸到內壁刻著的細小符號,正是古蜀人用來標記逃生路線的 "水脈紋"。她忽然明白,這個地下室不僅是避難所,更是個巨大的密碼裝置,從鐵箱到照片牆,從吊燈到地磚,每個細節都是星淵計劃的一環,而她後頸的胎記,此刻正在為整個裝置提供能量。
    出口的月光漏進管道時,江淺聽見身後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響。她知道,那些裝著人魚淚的試劑瓶碎了,冰晶正在吞噬入侵者,就像當年吞噬張教授那樣。而裴照是否安然無恙,鐵箱裏的德軍地圖指向的敦煌節點,還有日記中未寫完的背叛 —— 這些都像地下室的水漬般,在她腦海裏暈染出更大的謎團。
    爬出通風口,夜風吹散了地下室的黴味,卻吹不散掌心日記的重量。江淺望著遠處鍾樓的剪影,4.2c的恒溫仿佛穿透夜色,凍住了她睫毛上的冷汗。她知道,鐵箱裏的秘密隻是冰山一角,而真正的危險,藏在那些齒輪與星象交織的裂隙深處,藏在裴照欲言又止的眼神裏,藏在每個與古蜀符號相關的呼吸之間。
    回到家拆開日記時,江淺發現內頁夾著張泛黃的車票,1941 年 12 月 21 日,成都至敦煌,乘客姓名欄寫著 "江援朝"—— 那是她從未謀麵的曾祖父。車票背麵用德文寫著:"星淵核心的齒輪已經轉動,唯有江氏血脈能讓它停止。"
    她撫摸著日記裏祖父的簽名,忽然聽見窗外傳來熟悉的汽車引擎聲。裴照的黑色轎車停在樓下,車頂積雪融化的水痕,竟形成了與鐵箱鎖孔相同的北鬥圖案。江淺將日記塞進保險櫃,指尖劃過羅盤複製品上的鷹徽刻痕,終於明白地下室的潮濕不是來自地下水,而是來自時光裂隙的呼吸,帶著七十年前的寒氣,至今未散。
    喜歡時砂遺樓請大家收藏:()時砂遺樓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