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樓頂層的寒風裹挾著雪粒，從破損的彩窗縫隙灌進來，在江淺的脖頸處凝成細小的冰晶。她緊貼著望遠鏡，目鏡的金屬邊緣早已被體溫灼熱，卻仍抵不過此刻內心翻湧的寒意。透過鏡片，她清晰看見宋棲凰和顧雲舟推著鋼琴僵立在臨時檢查點前，軍犬的利爪正扒著油布，而伍長的刺刀已挑起琴蓋邊緣。
    發報機的金屬按鍵在江淺掌心沁出冷汗，她強迫自己深吸一口氣，指甲按在改裝過的古蜀文字鍵位上。三短兩長的電碼化作脈衝，通過鍾樓頂端的青銅天線射向夜空——這是約定的"險"字信號，同時也是啟動應急預案的指令。宋棲凰耳後藏著的微型接收器很快就會將摩爾斯電碼轉化為震動，那將是生死攸關的提醒。
    "保持微笑，露出櫻花徽章。"江淺的拇指在按鍵上快速敲擊，將第一條指令發送出去。她看見顧雲舟仿佛心有靈犀般解開軍大衣，露出和服內襯上半枚櫻花徽章。這個細節是三天前在日軍後勤部檔案裏發現的——隻有獲得"共榮表彰"的民間團體，才被允許佩戴這種殘缺徽章。
    伍長的目光果然被徽章吸引，刺刀微微下垂。江淺抓住這個轉瞬即逝的機會，繼續發送電碼："琴凳夾層，天皇照片。"宋棲凰看似不經意地彎腰整理琴凳，指尖卻迅速抽出那張泛黃的照片。那是從日軍慰安所偷來的老照片，昭和天皇年輕時的肖像邊緣還印著"皇恩浩蕩"的字樣。
    軍犬突然再次狂吠，前爪在琴身上抓出幾道白痕。江淺的心髒猛地懸到嗓子眼，望遠鏡的視野都跟著晃動起來。她看見宋棲凰的睫毛劇烈顫動了一下——這是地下黨訓練時約定的暗號，表示雷管導線已被牽動。千鈞一發之際，江淺快速敲擊出："辣椒粉，左口袋。"
    顧雲舟立刻假裝咳嗽，手帕揚起的瞬間，紅色粉末準確地撲進軍犬的鼻腔。軍犬發出痛苦的嗚咽，瘋狂後退時撞倒了旁邊的彈藥箱。趁著憲兵們手忙腳亂的間隙，江淺發送出最關鍵的指令："警報聲起，推倒鋼琴。"遠處恰好傳來防空警報的尖嘯，顧雲舟果斷發力，沉重的鋼琴在青石板上翻滾，琴蓋張開的角度險之又險地停在臨界值之下。
    檢查點陷入一片混亂，伍長的咒罵聲與軍犬的哀嚎交織在一起。江淺盯著望遠鏡，看見陰影中那個戴青銅鈴鐺的便衣正在摸槍。她迅速將發報機頻率調至最高，用古蜀星象密碼發送幹擾波。鍾樓頂端的青銅天線發出蜂鳴，便衣的手槍突然走火，子彈擦著伍長的頭皮飛過，在牆上炸出焦黑的彈痕。
    "沿左側巷子撤離，第三個井蓋下有暗道。"江淺將最後一條指令發送出去時，手指已經凍得失去知覺。她看見宋棲凰和顧雲舟推著鋼琴消失在巷口，這才發現自己的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貼在作戰服上涼得刺骨。鍾樓的自鳴鍾突然發出報時聲，她這才驚覺，剛才驚心動魄的五分鍾，竟比以往任何一場戰鬥都漫長。
    然而危機並未解除。江淺通過望遠鏡看見三輛軍用卡車駛入檢查點，士兵們卸下的火焰噴射器在月光下泛著幽藍的冷光。她立刻轉換頻道，向總部發出緊急預警。發報機的指示燈瘋狂閃爍，青銅羅盤上的古蜀文字也跟著明滅不定——這是星淵核心受到幹擾的征兆。
    "油庫地下實驗室，人魚類樣本。"江淺將破譯的情報發送出去，指尖在鍵盤上停頓了一下。她想起裴照實驗室裏那些浸泡在福爾馬林裏的樣本，藍色液體在玻璃瓶中詭異蠕動的模樣。如果這些人魚淚被火焰噴射器點燃，整個城市都會變成人間煉獄。
    當宋棲凰和顧雲舟的身影再次出現在望遠鏡視野中時，江淺注意到鋼琴左側出現了凹陷。她的心猛地一沉，立刻發送電碼："檢查雷管導線，琴鍵第三格。"隻見宋棲凰假裝整理琴弦，指尖在琴鍵上快速摸索，終於在第三格下方摸到了那根裸露的導線。
    暮色漸濃，鍾樓的鍾聲再次響起。江淺看著兩人將鋼琴推進油庫外圍的陰影，終於長舒一口氣。她摸出懷中的銀戒指，木棉花的紋路硌著掌心，仿佛在提醒她這場勝利的來之不易。然而，當她看見油庫方向突然亮起的探照燈時，剛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新一輪的危機，或許才剛剛開始。
    發報機突然發出刺耳的蜂鳴，江淺低頭一看，備用頻率指示燈亮起。這是宋棲凰發來的加密信號：琴鍵出現藍色液體，人魚淚泄漏。她的瞳孔驟然收縮，立刻衝向信號台後的暗格，取出那瓶用古蜀秘法封存的樟腦丸。如果人魚淚接觸到空氣，方圓百米內的生物都會被結晶化，必須用這種特殊藥劑中和。
    "保持冷靜，用銀戒指接觸液體。"江淺將指令發送出去，同時開始組裝煙霧發射器。她知道，一旦銀戒指與人魚淚發生反應，必定會產生劇烈的能量波動，屆時日軍的探測設備一定會察覺。唯一的辦法，就是用煙霧彈製造混亂，為宋棲凰和顧雲舟爭取安裝炸藥的時間。
    鍾樓外的風雪愈發猛烈，江淺卻感覺不到寒冷。她的目光緊緊盯著望遠鏡，看著宋棲凰顫抖著將銀戒指按在琴鍵上。藍色液體接觸到銀質的瞬間，爆發出刺目的藍光，江淺立即按下煙霧發射器的按鈕。彩色煙霧在油庫外圍彌漫開來，遮蔽了日軍探照燈的視線。
    "倒計時三分鍾，立即撤離。"江淺發送完最後一條指令，開始拆解信號台。她知道，這場戰鬥遠未結束，但至少在這一刻，他們成功化解了危機。當爆炸聲響起時，江淺站在鍾樓頂層，看著油庫方向騰起的火光，突然想起裴照說過的話："星淵核心的齒輪一旦轉動，就再也不會停下。"而他們，就是阻止齒輪轉動的最後希望。
    喜歡時砂遺樓請大家收藏：()時砂遺樓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