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的哨聲撕破灰蒙蒙的天空，江淺攥著從倉庫帶出的圖紙，在狹窄的巷子裏飛奔。身後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嗬斥聲，紅袖章在拐角處閃現，像一團團跳動的火焰。她猛地刹住腳步，麵前是一堵爬滿青苔的磚牆，牆頭上還殘留著破碎的玻璃碴。
    “站住！反革命分子別想跑！”喊聲越來越近，江淺把圖紙塞進衣襟，轉身時撞上一個堅實的胸膛。抬頭瞬間，對上一雙銳利如鷹的眼睛——來人戴著嶄新的紅袖章，軍綠色的外套洗得發白，腰間別著的鐵皮喇叭隨著呼吸微微起伏。
    “陸隊長！就是她！偷了革命委員會的文件！”追兵氣喘籲籲地圍上來，手指著江淺。被稱作陸震山的男人卻抬手示意眾人安靜，目光在她蒼白的臉上停留片刻：“證件。”
    江淺摸出那張偽造的介紹信，手心全是冷汗。陸震山接過紙張，粗糙的手指摩挲著邊緣，突然嗤笑一聲：“文工團的？你這旗袍開衩都快到大腿根了，倒像是百樂門的舞女。”他身後的紅衛兵們爆發出哄笑，有人舉起相機對準江淺。
    “我...我是來做紅色文藝宣傳的。”江淺攥緊拳頭，後頸的胎記隱隱發燙，“文件是在廢棄倉庫撿到的，上麵有破壞古建築的陰謀！”她這話一出，四周突然安靜下來。陸震山的表情凝固了，他湊近一步，煙草混著汗味的氣息撲麵而來：“你說什麽？”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劇烈的爆炸聲。所有人都下意識地轉頭，江淺趁機掙脫束縛，卻被陸震山一把抓住手腕：“想跑？跟我去委員會說清楚！”他的力道大得驚人，江淺被拽著跌跌撞撞往前走，路過街角時，瞥見牆上新貼的標語：“破四舊，立四新！拆除封建餘孽鍾樓行動即日啟動！”
    審訊室的燈泡滋滋作響，江淺被按在硬木椅上，手腕被麻繩勒出紅痕。陸震山靠在斑駁的磚牆上，鐵皮喇叭在他手中轉得飛快：“老實交代，圖紙哪來的？和鍾樓的牛鬼蛇神什麽關係？”
    “圖紙是1965年考古隊的勘測記錄。”江淺直視他的眼睛，“鍾樓下麵有異常磁場，可能埋藏著對國家有用的東西。你們現在拆除，是在毀掉重要文物！”她故意省略了星淵核心和時空秘密的部分，卻看見陸震山的瞳孔猛地收縮。
    “你怎麽知道這些？”他突然踢開椅子，金屬椅腿在地麵劃出刺耳的聲響，“三個月前，確實有人在鍾樓地基挖出個鐵盒子，裏麵的東西發著藍光，像...”他突然閉上嘴，喉結滾動了一下。
    江淺心跳如擂鼓，這和老婦人的描述完全吻合。她放軟聲音：“陸隊長，我爺爺也是古建築修複師。他臨終前說，鍾樓是守護城市的‘眼睛’。”她扯起袖口，露出手腕上仿製的古蜀紋樣手鏈，“您看這個符號，和鐵盒子上的是不是很像？”
    陸震山的目光死死盯著手鏈，伸手要抓，卻在觸到布料的瞬間猛地縮回。他轉身一拳砸在牆上，石灰簌簌掉落：“狗屁！那鐵盒子被上頭拿走後，負責運送的三個人全瘋了！見人就喊‘星星在流血’‘時間裂開了’！”他的聲音突然哽咽，“我親弟弟...當時也在運輸隊。”
    審訊室陷入死寂，隻有燈泡的電流聲在嗡嗡作響。江淺這才注意到，陸震山眼底的血絲和嘴角未愈的傷疤，這個看似強硬的紅衛兵隊長，似乎也在某個深夜獨自舔舐傷口。
    “所以您想拆鍾樓，是為了...”她輕聲問。
    “為了銷毀證據！”陸震山突然咆哮，踢翻的椅子在地上翻滾，“上麵說鍾樓是封建迷信的毒瘤，可我知道，他們怕的是盒子裏的東西！”他抓起桌上的搪瓷缸狠狠摔碎，碎片濺到江淺腳邊，“明天就要爆破，所有引線都埋好了。”
    江淺猛地站起來，麻繩勒得手腕生疼：“帶我去工地！我能證明鍾樓不該拆！”她扯開衣襟，露出懷裏的圖紙，“這些數據顯示，鍾樓地基是特殊結構，強行拆除會引發地陷！”
    陸震山盯著她漲紅的臉，突然笑了。這笑聲裏帶著說不出的苦澀：“你以為我不想阻止？可那些人...”他突然湊近，壓低聲音，“他們有更可怕的計劃。聽說要在月圓之夜，用鍾樓剩下的殘件，重新召喚出盒子裏的東西。”
    窗外突然炸響一聲驚雷，暴雨傾盆而下。江淺感覺後頸的胎記幾乎要灼穿皮膚，1938年星淵核心啟動時的場景在腦海中閃現。她抓住陸震山的胳膊：“帶我去見負責人，我有辦法處理那些危險物品。”
    陸震山甩開她的手，轉身打開鐵門。潮濕的風卷著雨水灌進來，他的聲音混著雨聲：“跟我來。不過醜話說在前頭，要是敢耍花樣...”他沒說完，隻是摸了摸腰間別著的匕首。
    雨幕中，兩人並肩走向鍾樓方向。江淺注意到，陸震山走路時總是不自覺地跛腳，像是受過舊傷。而她懷裏的圖紙，正被雨水慢慢浸濕，那些關於鍾樓的秘密，卻在這場暴雨中愈發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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