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縷銀藍色光暈沒入虛空時，天空中盤旋的流雲旋渦恰好散盡。鉛灰色的雲層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撕開，露出後麵澄澈的碧空，陽光如同融化的金液般傾瀉而下，在山穀裏匯集成一片溫暖的光海。江淺握著桃木劍的手終於鬆開，劍身 “當啷” 一聲落在地上，綠暈徹底斂去，隻留下一道淡淡的白痕，像是從未發光過。
    她腿一軟，向後倒去，冷軒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掌心觸及她法衣的刹那，能感覺到布料下的身體在微微顫抖，那是脫力後的餘震。江淺的臉頰泛著不正常的潮紅，嘴唇卻毫無血色，她望著天空中逐漸淡去的最後一絲陰霾，聲音輕得像羽毛“結束了…… 嗎？”
    “還沒到鬆氣的時候。” 陳教授的聲音帶著同樣的疲憊，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嚴謹。他正蹲在地上，用手指撚起一點剛才光暈消散處的泥土，放在鼻尖輕嗅，“泥土裏的‘時空腥味’淡了，但還沒完全消失。小林，快測測地脈頻率。”
    林博士早已撲到檢測儀前，手指在布滿裂紋的觸控屏上飛舞。屏幕剛剛完成最後的校準，跳出一行行綠色的數據“地脈振動頻率 42 赫茲，回歸正常區間！之前的異常波動完全消失了 ——” 她突然按住耳機，裏麵傳來一陣持續的蜂鳴，“空間漣漪探測器顯示，裂縫所在位置的空間折射率穩定在 10003，與標準值隻差 00001！”
    小張舉著相機跑來跑去，鏡頭從天空掃到地麵，又對準五怨器。骨笛此刻躺在草叢裏，漆黑的笛身蒙上一層細密的白霜，像是剛從冰窖裏取出；青銅古鏡的鏡麵恢複了古樸的銅鏽，那些血腥畫麵和記憶霧都已消失，隻映著頭頂的流雲；血玉的紅光徹底隱去，變回一塊溫潤的紅色石頭，觸手微涼，再無之前的灼燙。“它們好像…… 變回普通的古物了。” 他摸著鐵鎖鏈上不再發光的符文，語氣裏帶著一絲悵然。
    “是能量耗盡後的休眠。” 江淺被冷軒半扶半攙地走到檢測儀旁，目光落在屏幕上跳動的曲線，“就像人累了要睡覺，它們隻是暫時沉寂。” 她的指尖劃過代表時空穩定係數的綠色線條，此刻已經爬到 98 的位置，“還差最後兩個百分點，要看殘留的混亂能量是否徹底清除。”
    冷軒突然指向山穀入口，那裏的灌木叢裏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幾隻灰褐色的野兔探出頭，警惕地張望片刻，竟大搖大擺地跑到之前法陣所在的位置，低頭啃食著沾了能量光粒的青草。“動物的直覺最準。” 他低聲說，“如果還有危險，它們不會靠近。”
    林博士的檢測儀突然發出一陣急促的提示音，不是警報，而是完成檢測的信號。屏幕上彈出一個三維模型，清晰地顯示出之前時空裂縫所在的位置，那裏的空間結構已經變得完整，像一塊補好的布料，針腳細密得幾乎看不見。“最終評估結果出來了！” 她的聲音帶著抑製不住的顫抖，“時空裂縫修複度 996，殘留混亂能量 003，處於安全閾值以下！周圍半徑五百米內的時空環境完全穩定，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波動！”
    陳教授猛地直起身，腰間的銅鈴隨著動作叮當作響。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巧的羅盤，指針安安穩穩地指向正南，再沒有一絲晃動。“老祖宗的法子錯不了。” 他咧開嘴笑，露出缺了一顆牙的牙床，“你看這羅盤，天地正氣歸位，陰陽二氣調和 —— 這是‘太平之兆’啊！”
    江淺的視線漸漸模糊，不是因為虛弱，而是眼眶突然發熱。她想起儀式開始時那狂暴的烏雲，想起五怨器失控時的刺耳嗡鳴，想起眾人滿身的傷痕和汗水，那些畫麵與眼前的晴空、溫順的野兔、穩定的鼠據交織在一起，像一場漫長的夢終於迎來了黎明。
    “還有 04 的修複缺口……” 她喃喃自語，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林博士立刻調出更詳細的分析報告，指尖點在模型的一個微小凸起上“這裏有個納米級的能量結節，是修複過程中自然形成的‘結痂’，就像傷口愈合後留下的疤痕，不影響整體穩定性，而且會隨著時間慢慢消散。” 她指著屏幕上的預測曲線，“根據模擬，七十二小時後，這個結節就會徹底消失，修複度達到 100。”
    小張突然 “哇” 地一聲哭了出來，手裏的相機掉在地上，他卻隻顧著用袖子抹臉“我還以為我們要死在這裏了…… 那些灰黑色的能量好嚇人……”
    冷軒彎腰撿起相機，輕輕拍了拍小張的肩膀。他的青銅劍此刻已經恢複了原狀，劍身上的裂紋消失無蹤，仿佛之前的損傷隻是幻覺。“但我們贏了。” 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是我們所有人一起贏的。”
    陳教授從懷裏掏出一個油紙包，裏麵是幾塊已經涼透的糯米糕。他分給眾人“墊墊肚子吧，忙活了一整夜，早就該餓了。” 老教授咬了一口糯米糕，突然指著遠處的山脊，“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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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隻見一道七彩虹橋橫跨在山穀上空，一端連著他們所在的位置，另一端隱沒在遠處的雲海中。陽光穿過虹橋，在地上投下斑斕的光影，連空氣都仿佛染上了甜絲絲的味道。
    “是‘天地和鳴’才會出現的景象。” 陳教授眯著眼睛笑，“古籍上說，隻有時空秩序徹底恢複時，彩虹才會這樣筆直地架在修複之地 —— 這是天地在給我們發‘合格證’呢。”
    林博士將檢測儀的最終報告保存好，屏幕自動彈出一個全息投影，顯示著整個儀式過程的能量變化曲線，從最初的劇烈波動到最後的平穩收尾，像一條波瀾壯闊的江河終於匯入大海。“我要把這些數據帶回研究所，” 她的眼睛裏閃爍著興奮的光芒，“這將改寫整個神秘學領域對時空修複的認知！”
    江淺靠在冷軒懷裏，慢慢閉上眼睛。陽光灑在她的臉上，暖洋洋的，像母親的手輕輕撫摸著。她能感覺到體內的靈力在緩慢複蘇，腕間的隕鐵銀鐲安靜地貼著皮膚，五怨器散落在周圍，散發著淡淡的暖意，像一群剛剛完成使命的老朋友。
    “我們做到了。” 她輕聲說，聲音裏帶著前所未有的輕鬆。
    “是啊，我們做到了。” 冷軒低頭看著她，目光溫柔得像一汪春水，“你先睡一會兒，我守著你。”
    江淺點了點頭，意識漸漸沉入安穩的黑暗。在徹底失去意識前，她聽到陳教授在和林博士討論著什麽，聽到小張在興奮地收拾設備，聽到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那些聲音交織在一起，像一首溫柔的歌謠，在山穀裏久久回蕩。
    陽光越來越盛，將每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仿佛要一直延伸到遙遠的未來。時空裂縫已經消失無蹤，隻留下一片被陽光親吻的土地，和一群疲憊卻笑著的人們，見證著這場跨越艱難險阻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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