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馬車漸行漸遠，元初最後這句話，張老夫人雖沒能聽見，卻也傷感的抬手拿起帕子，輕輕擦拭著眼角的淚花。
    張元初則趴在芳霏肩頭，抽抽搭搭地哭了好一會兒。好在芳霏說要帶她去碧水閣玩耍，這才讓她慢慢收起了傷感。
    碧水閣門前，裏三層外三層圍了好些瞧熱鬧的人。芳霏見勢，趕忙拉住身後一位大嬸，問道：“嬸子，裏頭出啥事了？”
    “喲，這不是芳霏小東家嘛！你快進去瞅瞅，有人堵在你家鋪子門口呢。”
    芳霏一聽，趕忙拉著元初，撥開人群，擠到了門口。隻見七八個灰頭土臉的人，正坐在碧水閣門口，其中一個中年男子，更是直接躺在地上耍賴。
    芳霏定睛一瞧，雖說這群人衣裳破舊、頭發亂糟糟的，臉上也全是灰，但仔細辨認，還是認了出來，不由得驚呼：“哎喲喲，這不是咱清平縣上一任馬縣令和他家人嗎？咋跑到我碧水閣門口來了？”
    經芳霏這麽一提醒，眾人這才反應過來。以往見馬縣令一家，那可都是衣著光鮮、派頭十足，今兒個這般狼狽，大夥一時竟沒認出來。原本隻是瞧熱鬧的人群，瞬間群情激憤。
    一位大娘更是破口大罵：“哼，這下落魄了吧，真是活該！平日裏壞事做盡，可不就得遭報應！” 說著，“呸” 的一口濃痰，直接吐在了馬夫人身上。
    “你…… 你這刁婦！” 馬夫人氣得渾身發抖，手指著大娘，話都說不利索了。
    “拿開你那髒手！” 大娘眼疾手快，一把拍開馬夫人的手，毫不示弱。
    “依我看呐，這就是老天有眼！就該讓這種人嚐嚐苦頭。” 人群中，一位嬸子也跟著附和。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情緒愈發激動。有人開始往他們身上扔爛菜葉子，更有甚者，撿起小石子砸過去，正好砸中躺在地上的馬卓明的腦袋，瞬間流出汩汩鮮血，本就受傷的他，這下更是雪上加霜。
    芳霏見勢不妙，趕忙轉過身，對著人群連連作揖，“各位叔伯嬸子、大娘大伯，大家消消氣，可別衝動啊。真要鬧出人命來，那可就麻煩大了！”
    正鬧得不可開交之時，人群後頭傳來一聲高喊：“勞駕各位，讓一讓啊！”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馬茗茗、馬盈盈和春桃正撥開人群，朝著碧水閣門口走來。
    小七一瞧見馬茗茗，立馬快步衝了過去，邊跑邊哭喊著：“四姐姐，可算把你盼來了！”
    馬茗茗不著痕跡地側身一閃，小七撲了個空，差點摔了個狗啃泥。
    她站穩身子，不死心地又伸手去拽馬茗茗的衣袖，馬茗茗再次輕巧地躲開。
    心中對這一家子滿是厭惡，麵上卻還得裝出一副關切又悲痛的模樣，幾步跑到馬卓明跟前，帶著哭腔喊道：“爹，爹，您這怎麽弄成這樣了呀？”
    緊接著，她扭頭對著旁邊兩個半大的少年吩咐：“小五、小六，還愣著作甚，趕緊扶爹去醫館呐！”
    馬夫人瞧著馬茗茗這般作為，心中滿是狐疑。
    那日馬卓明醒來，就已明白自己中了薑小姐和這個好女兒設的圈套，這事兒前因後果，馬夫人自然是清楚得很。
    所以，若不是在青州府實在混不下去了，她們也斷不會跑到這清平縣來。這四女兒，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主兒。
    此前，她們也曾找過其他幾個嫁出去的女兒，想求點接濟。可那些女婿一聽說他們得罪了指揮使的人，嚇得閉門不見。
    在青州府的時候，馬千戶每天都上門 “拜訪”。
    人家一來，也不多廢話，徑直走到馬卓明養病的屋子，二話不說，揮起鞭子就是一下，打完轉身就走。
    馬卓明本就舊傷未愈，這下又添新傷，傷口疊著傷口，實在是在青州城待不下去了，這才想著來清平縣，想用 “孝” 字壓一壓這個把自己害成這般田地的馬茗茗。
    一家人趕了一天一夜的路，好不容易灰頭土臉地到了清平縣。
    他們先是去了小巷裏馬茗茗住的小院，上前敲門，裏頭沒人應聲。
    小五和小六性子急，見沒人開門，就改用手拍門。這一頓拍，馬茗茗沒叫出來，倒是把隔壁院子的人給吵出來了。
    隔壁院子裏，王二正哼著小曲兒，帶著二毛在拾掇院子呢，心裏正開心的想著迎娶李二娘的事兒。
    這沒完沒了的拍門聲，讓他心裏沒來由地一陣煩躁。
    馬家人瞧見隔壁院門打開，出來一個模樣長得凶神惡煞的漢子，後麵還跟著個賊眉鼠眼的小子，不由往後退了一步。
    就聽那漢子扯著大嗓門嚷嚷：“敲個沒完沒了的幹啥呀！沒人應，那指定是家裏沒人！”
    馬夫人在後麵悄悄推了一把身邊的妾室，那妾室一個踉蹌，往前站定。
    她心裏怕極了這個凶巴巴的漢子，可更怕被馬夫人賣給鄉下那些光棍老漢，隻好硬著頭皮，勉強擠出個自認為迷人的笑容，打聽起馬茗茗的消息：“大哥呀，這戶人家住的可是個姓馬的女子？我們是她家人呐。”
    她這一笑，在王二眼裏，就跟一道灰塵順著滿臉皺紋堆在了一塊兒似的，要多別扭有多別扭。王二不耐煩地說：“得了吧，別衝我這麽笑。這院子裏住的是姓張的一家子，壓根兒就沒你說的姓馬的女子。”
    王二這純粹是瞎編亂造，他心裏門兒清，可不能順著馬家人的意思來。
    說完，“砰” 的一聲，就把院門關上了。緊接著，他轉身壓低聲音，對身邊的二毛吩咐道：“趕緊跑去碧水閣，給馬東家透個信兒。”
    二毛跑到碧水閣後院敲門。從趙依然那兒得知馬茗茗不在店裏，去趙家百貨坊買東西了。
    二毛一聽，又火急火燎地往趙家百貨坊趕。巧了，剛到鋪子門口，就碰上了馬茗茗她們三人。二毛快速把事情敘述了一遍。
    馬茗茗聽完，感激道：“替我謝謝王東家，也辛苦二毛哥跑這一趟了。”
    二毛抬手抹了抹額頭上因一路狂奔冒出的汗珠，“信我帶到啦，這就回去，二哥那邊還等著我幫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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