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剛又聽見李大在柴房裏的淒慘叫聲，本就心思細膩敏感，想著自己也是李家人，雖說大小姐為人和善，可還是忍不住擔心起來。
    房門沒關緊，留著一條縫兒。如意走上前，輕輕敲了敲門，“風鈴，是我。”
    風鈴娘過來打開門，帶著風鈴向薑阿奶和如意見禮。
    禮畢，本想請如意進屋，可一回身瞧見屋內景象，唯有一張破舊不堪的床榻，其餘之處堆滿了雜物，一片狼藉，頓時臉上熱辣辣的，尷尬得無地自容。
    “怎麽，不請我進去坐坐？” 如意嘴角含笑。
    “哦，進，快請進！隻是屋中太過雜亂，還望老夫人和大小姐莫要嫌棄。” 風鈴娘急忙應話，聲音中帶著幾分局促。
    薑阿奶伸手拉住風鈴娘的手，眼中滿是愛憐之色，歎道：“孩子，你受苦了！”
    此前如意已將在窗外聽到的風鈴娘的遭遇告知薑阿奶，便知這是個苦命的女子，如此個好孩子，竟被那李二給糟踐了。
    “孩子，你叫什麽名字？” 薑阿奶牽著風鈴娘，一邊往屋內走去，一邊和聲問。
    風鈴娘是被李二強擄來的良家女子，如意手中並無她的賣身契，因而薑阿奶才有此問，總不好一直以 “風鈴娘” 稱呼。
    “回老夫人的話，民女叫雲娘，娘家姓周。” 風鈴娘恭敬回答。
    薑阿奶輕聲重複了一遍 “雲娘”，臉上浮現出慈祥的笑容，“倒是個好聽的名字。”
    這邊如意則輕輕拉起小風鈴的胳膊，仔細查看她受傷的手，關切問：“還疼不疼？”
    風鈴搖了搖頭，“大小姐，風鈴不疼。” 可小姑娘眼中仍隱隱透著憂慮。
    如意微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小丫頭，別操那麽多心，不然長不高哦！隻要你們願意留下，姐姐定不會拋下你們。” 如意知曉小姑娘在擔憂什麽，便率先出言安撫。
    這般年幼的孩子，本應在父母的嗬護下茁壯成長，奈何李家人心狠手辣，實在是苦了這孩子。
    小姑娘一聽，大眼睛裏瞬間盈滿笑意，“願意，願意！謝謝大小姐。” 說完，還像大人那般行了一禮。
    同屋的雲娘，自然也將如意的話聽得真切，當即 “撲通” 一聲，屈膝跪地，“多謝大小姐收留我母女二人！”
    “雲娘，快些起來！” 如意心中無奈，這封建禮教之下的苦命人，動輒便以跪拜來感恩。
    薑阿奶伸手，將雲娘扶起，“我家本也是鄉下人，可不興這些動不動就下跪的禮數。咱們坐下來，好好嘮嘮嗑。”
    “是，老夫人。”
    薑阿奶環顧屋內，瞧著也唯有那床沿能坐人，便拉著雲娘往床邊走去，一同坐下。
    如意則伸手攬過小風鈴，讓她坐在自己腿上。
    “雲娘啊，李家那些醃臢事兒，與你並無幹係。你本是良籍之人，並非隻有留在我們身邊這一條路可走，你也能帶著風鈴回娘家，與親人團聚。” 如意想著，雲娘並非莊子上的奴仆，理應多給她一個選擇的機會。
    雲娘眼中閃過一抹痛苦與失望，旋即低下頭，試圖掩飾自己的情緒，“大小姐，我不願回去。若大小姐您肯收留我和風鈴，我甘願入您家奴籍。”
    “不，雲娘，我並非此意。我隻是想著給你多一個選擇，尋思著你或許更樂意與親人相伴。” 如意解釋，想來是雲娘誤會了，以為自己因她是良籍而有所顧慮。
    “大小姐，如今除了風鈴，我已再無親人。他們嫌棄我敗壞門風，那李二分明是個禽獸，他們卻反倒指責我不知檢點。就收了那二兩銀子，便將我丟給了李家，任由他們糟踐我。”
    雲娘說著，委屈湧上心頭，忍不住落下淚來。
    薑阿奶瞧著，心疼不已，掏出帕子，輕輕為她拭去淚水，“好孩子，莫要哭了，就留下，往後便在這兒安身。”
    小風鈴見娘親哭了，立馬從如意腿上跳下來，小步跑到雲娘身旁，伸出稚嫩的雙臂抱住她，用那軟糯糯的聲音安慰：“娘，不哭不哭喲。”
    待雲娘情緒漸漸平複，她瞧見薑阿奶手中擦髒的帕子，不禁麵露愧色，歉疚說：“薑老夫人，瞧這帕子都弄髒了，待我拿去洗淨，再還與您。”
    “用不著，咱們本就是莊戶人家，哪有那些個精細講究。” 薑阿奶擺了擺手。
    如意起身，再次環顧房間，開口“走吧，雲娘，收拾收拾，咱們換個住處。”
    小風鈴一聽，頓時喜上眉梢，“多謝大小姐！”
    說罷，忙轉身拉住雲娘的手，眼睛亮晶晶的，滿是歡喜：“娘，咱們要有新住處啦！”
    說起來，李家實在是刻薄至極。雲娘自打進了李家，活兒幹得最多，吃的卻是殘羹剩飯。
    那李二色心一起，便將她拽進自己屋裏，完事後，又像丟破抹布一般，把她趕回這雜物房。
    尤其是風鈴出生後，李家人一看是個女娃，對這母女倆愈發沒個好臉色，稍有不順心，就拿她們撒氣。
    雲娘伸手拿起床頭那個包裹，這便是她們母女倆的全部家當了。
    裏頭有兩件李大媳婦不要的舊衣裳，還有兩件是小胖子穿舊了、不合身，賞給風鈴的衣衫。
    如意見她還要去抱那破破爛爛的鋪蓋，趕忙阻攔：“這天兒漸冷了，那些都不頂用，擋不住寒的。”
    薑阿奶拉著雲娘的手，出了屋子。
    如意則牽著蹦蹦跳跳的小風鈴，往前院走去。
    如意推開李二先前住的那間廂房，“往後，你們就住這兒了。”
    目光掃到李二的衣物用品，“雲娘，勞您去請趙柱子過來，對了，如今他是這兒的莊頭。”
    片刻後，趙柱子出現在前院。
    如意開口吩咐：“趙叔，李家人用過的這些物件，都分給大家夥兒用吧。”
    說罷，又掏一張百兩麵額的銀票遞過去：“趙叔，咱這兒人多，李家那些衣裳被子，怕是不夠分的。您帶幾個得力的人，再去采買些。給每人置兩身換洗的衣裳，每家兩床被子，都做成八斤重的。”
    冬日眼瞅著就到了，這清平縣地處夏國北部，雖說比不上北齊那般冰天雪地，可冷起來也是凍得人夠嗆，如意作為長在紅旗下的人，實在做不來克扣下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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