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討賊計劃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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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討賊計劃二十)
    兩人一夜通宵用於閱覽卷宗。
    直到最後,陸斌才抽了些許時間,回去了睡覺的柴房處。
    蓋過刺撓人的幹草鋪,總算睡上了一小會兒。
    熬夜,對於他這年齡段來說,著實不該多嚐。
    翌日一早,陸斌就被雜役們給拎了起來。
    規矩自是沒有變化,除卻必要的人手變換之外,那些真正為普通人身份的雜役,基本還是不允許隨意走動。
    那管著雜役班子的,都不允許出去,遑論其他人了。
    他今日自然是要做一些活計,也不是什麽出力氣的活兒,就是簡單的洗碗,選茶的活兒。
    都是些女子活計。
    如若不是這個小娃兒,乃是個讀了書的,是個小文靜人兒,那大家夥兒則斷然不會如此照顧於他。
    陸斌倒是自己主動要求了要做打柴,挑水的活,可男人們不同意。
    他們不太願意陸斌這個小家夥以及那些長相並不出色的婦人們出現在人前。
    至少在某種禁令結束之前,確為如此。
    於是陸斌便成了由各家婦人時不時瞟一眼,緊盯著怕亂闖的小子。
    好在,陸斌對此已經頗有些習以為常了。
    家裏霜姨娘通常也喜歡這般看著。
    不喜歡自己到處跑。
    如若能手持書本,去明淨窗台處讀上一本書冊,那就是最令家裏人滿意的場景了。
    若是農家,最好就是手裏拿個小樹枝或是小木棍,去在泥土上,畫些看不懂的線條。
    總之就是一句話,不能閑著,也不能離了家裏大人視線。
    小娃兒,就該當做小娃兒做的事情。
    可惜的是,這種閑情逸致,並不長久,甚至說很快就結束了。
    原因無他,消失了一整夜的張濂。
    這個縣城之中,論及官職品階為當前最高的張濂,終於回來了。
    他昨日沒有在縣衙之中,可以被解釋作下職歸家,也可以解釋作會友訪客。
    這份解釋,待會兒就會在楊慎麵前被談及。
    可那是不可信的東西。
    至少,在陸斌眼中,打從一開始,他就沒有對這個張濂抱有任何一絲的信任。
    而經曆了昨日,偷吃牛肉以及觀看縣中錄事冊這兩樁事情之後。
    他此刻都已經不是不信任這個張濂,而是正在用看待敵人的態度,去麵對此人。
    一個穩坐縣丞之位,十幾年如一日,無變化的張濂,你能是好人?
    根本不必懷疑什麽。
    此人一定與三族族長之間商量了某些事情。
    他接下來也一定會開始進行試探。
    預測中,這份試探,一定會朝著楊慎身上用。
    因為昨日的表現,所以他們現在最需要知道的是楊慎其性情究竟如何?
    是忠乎?是奸乎?是清廉官乎?亦或是貪惡官也?
    這將決定他們應付剿匪這件事情的全部態度。
    而目前陸斌的計劃,就是要看他們對待貪官楊慎的態度。
    必須窺之全貌,才能夠施以算計,抓住軟肋,而抓住軟肋了,陸斌才能夠得到他以及他們需要的東西。
    至於將這個縣中所有黑的,髒的全部鏟除幹淨這種事情,暫時,陸斌沒想過。
    因為權力不夠,勢力不強,他還沒有那個掀翻天下格局的本錢。
    其實,這也是為什麽,當初朱厚照要將皇位傳給朱厚熜,約見朱厚熜時,陸斌並未阻攔的原因。
    幾百人的精銳火槍隊,看似厲害,但實際上,連大點兒的集鎮都拿不下來。
    對於當前這個並未到絕境的朝代而言,對於這個對藩王嚴防死守的朝代而言,留給他們的選擇,一直就不太多。
    陸斌沒能尋到機會親眼觀察張濂是如何對楊慎進行試探,心中卻是不慌。
    早就在他麵前打過多道預防針。
    目前,楊慎對於張濂,一定也是謹小慎微的態度,不會相信對方的任何言語。
    可......該如何做,才能夠讓這些人完全相信,名動八方的楊慎,完全就是一個求權,權欲熏心之人呢?
    陸斌一邊思索著這個問題,一邊跟隨著那個雜役頭兒做著洗菜,選菜的事情。
    這些乃是要緊事情,張濂縣丞難得要在縣中吃飯,要是惡了這位大人的口味,說不得就要打發回家,這可是要命的事情,萬萬耽擱不得。
    好在,這管事的,是個經驗老道的人了,縣中也是待了許久,自然能把這些突發狀況給處理好。
    食材支取,劈柴,馬夫備馬,轎夫備轎,他都做到安排的井然有序而不違背官老爺的意願。
    擁有這般能力,大家自然也就信服於他。
    “大叔,你叫啥名兒來著?”
    “咋?想回頭找你家裏人說我欺負你了不成?”
    “可不會,大叔昨日才給了我肉吃,我家裏一年也就逢年過節才能吃上肉呢!”陸斌非常自然的回答著對方的言語。
    “算你小子有些良心,我姓方,名字嘛,你也甭記,你叫我一聲方叔就行。”應答了話語的方姓漢子隨即露出一絲疑惑的神色來“你不是肅寧縣陸菜頭家的小孩嗎?你們家怎麽可能一年吃不上幾回肉?而且你小子長這麽胖,可不像是家裏吃不好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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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著小子我說的話方叔叔您是一個字兒也沒聽到耳朵裏去啊。”陸斌立刻擺出一副無奈的模樣“您說的陸菜頭是哪個,我根本就不認得,我家阿爹是村裏種地的,我阿娘倒是會個打油紙麵兒的手藝,可也就賺些零碎錢。”
    方姓漢子擇菜梗的手頓了下來,皺著眉頭,語氣中明顯帶上了不滿,可還是又問道
    “那也不對啊,你這家裏,也念不起書啊,怎的會寫字哩?”
    “我兩個舅舅厲害,一個是當郎中的,一個是紮傘的,外公外婆在家就弄些雞子養,我是我外婆給喂胖了的。”
    “你舅舅供你念書?”
    “我舅舅村子裏有私塾先生,我得叫一聲外叔公,可他老人家不準我這麽叫他,我阿娘是求了好久,才能叫我跟他老人家後麵念書。”
    “老先生怎麽稱呼?”
    “先生不告訴我,先生也不讓我喊,每回上課,我都隻能躲窗子外麵聽,而且給我說過,就算是在我表兄那兒知道了名字,也不能在外麵說,要不然,就不要我念書了。”
    “原來如此。”方叔將手搭在了陸斌腦門上,摸了摸,歎了口氣“你老娘不容易,書要好好念,不能偷懶曉得嗎?”
    “曉得,我肯定要好好念書,要不然,我娘可就白求了我那先生了。”
    “可不要生出厭惡你外叔公的心思,你娘,畢竟是外嫁女,能求來這個機會,都說明你外叔公心軟了......嗨,我跟你說這個作甚,你反正就記得一句話,你外叔公願意教你,這份情你就得好好記著。”
    “我爹也是這麽跟我說的,我不懂,但爹說的,我就要聽。”
    “能聽你老子話,也還不錯。”方姓漢子一臉唏噓,又將頭埋入繁雜的工作之中,最後又問了一句“你怎麽就跑到縣衙裏來了?”
    “我表哥哥今年要來縣裏念書,準備以後要考試,聽說考上了 ,以後就也能來當個先生,我也想考,我娘就讓我跟著表哥來看一看,是我一當獵戶的表兄帶我們上來的,這會兒,也不知道要怎樣才好,回去肯定要挨打了......”
    “這會兒就不說是學熊了?亂跑,打也是應該!”
    方姓漢子很容易就接受了陸斌編織的謊言,再無疑惑之處。
    這是陸斌思考良久之後才精心編製好的謊話。
    這個謊話輕易能夠讓人相信的地方在於,它並非是憑空捏造,而是根據當前社會的常態現找補出來的。
    你幾乎任意挑選一處村莊,都能夠找到雷同狀況。
    為了求一上進機會,而磕頭,而下跪,這真的再正常不過。
    成功的,不成功的,求到機會的,沒有求到機會的,能夠入學的,被先生直接拒之門外的,太普遍了,普遍到令人窒息,令人絕望。
    而這個謊言的妙處在於,這可以讓他不必因為自身的緣故而連累這些普通雜役們。
    他將要名正言順的用一個普通肅寧縣小孩的身份走出去。
    他的消息來源,將不是這些雜役們,而是肅寧縣最真實的那一部分。
    “大叔,我大概什麽時候能出了衙門?家裏表兄該等的急了。”
    方姓漢子琢磨了一陣兒,還是搖了搖頭“縣裏老爺回來了,你現在還不能出去,中午之後吧,到時候給你在後門留個縫,你自己回去。”
    “啊?還要這般久?”
    “誰叫你自己個兒到處亂跑來著?”方姓漢子又寬慰起來“你莫要急,這會兒的縣裏,也不是隨意可以進出的時候,這幾日縣裏都出了宣告,也不會有個報官的,你家兄弟,就是要叫家裏人從城外進來找你,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情。”
    “不許進出?還不能報官?這不跟法度相互違背嗎?”
    方姓漢子一下子起了談性,嘴角掛出一絲冷笑來“你個糊塗蛋,讀了幾本書,得了幾個詞兒,就以為什麽都曉得?我們這些平民百姓,不都還是得守縣裏規矩?你啊,沒考中秀才之前,還是聽縣裏的話才好!曉得不?”
    “為啥啊?”
    “你個蠢娃!你舅舅在家裏,你家裏,是不是要聽村長的,要聽族長的?”
    “好像......是吧?”
    “嘿!你都這麽大人了,你家裏什麽話都不跟你說的嗎?”方姓漢子叫了一句,而後道“不用想的事情,肯定是的,這道理拿到縣裏來也是一樣,縣裏老爺,大家族裏的老大人,那就是縣裏的天,你不聽他們的,連書都沒得念去,而不念書,是不成的,好比你家裏大人,就是沒得書念,一輩子呢,就是個種地的,念書的機會,還是因為你老娘,家裏比旁人好些,傍了個帶私塾的家,要不然,你連個求的機會都沒有,還能念書?”
    “......那為啥考上秀才,就能不聽縣裏的話了?”
    “因為秀才就能在縣裏領糧食了啊!還不用繳稅,要是頭腦機靈,說不定都能在縣裏麵當師爺,你都能在縣裏說得上話了,大老爺跟秀才說話都是客客氣氣的,哪裏還用遵守縣裏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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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此話可以聽的出來,其實方姓漢子對功名的認知程度,也不是頂高。
    秀才,乃是做官的入門,是立族,成為鄉紳的重要一步。
    真正厲害的,是後麵哪個級別——舉人。
    那玩意可就不是稟生這種領取糧食的小兒科了,那玩意是直接擁有免稅權的。
    免的什麽稅呢?
    田稅!
    舉人的田地不必交稅!
    稅由誰繳呢?
    誰不是舉人,就由誰繳!
    而明朝還有投獻土地這麽個要命的東西。
    普通百姓是可以將土地偷獻給鄉紳,舉人老爺,進士老爺,然後在人家名下佃租農田!
    翻譯一下就是,我的田,我低價出給免稅的人,然後我再賣出地的錢來租這個地來種。
    因為我受到恩惠,通過偷獻手段規避了國家的稅賦,所以我得繳一部分糧食給地主,用以報償。
    沒錯,這變相就是佃農給地主繳稅!
    地主一點兒損失沒用,純他麽白賺!
    而所謂的兼並土地,也就從內中誕生了。
    廢話!祖祖輩輩能躺在上麵吃到死的買賣,就是掉一兩顆腦袋,都大有人去做,更何況這種行為還受到法律保護?
    陸斌頭一次翻閱典律看到這一茬時候,都懵圈。
    這他娘誰想出來的騷招?
    你還給人活路嗎?
    你們是生怕人不死啊!
    “好吧我曉得了。”陸斌裝作似懂非懂模樣。
    “好孩子,不過也不要強求,你能有書念,就相當不錯了,考不考的上秀才,那是老天爺安排的事情,有那個命呢,就發點兒狠,沒用那個命呢,也就算了。”
    接下來,再不作聲了。
    方姓漢子也覺乏味,失了談性。
    而不多時,約莫離著正晌午還有會兒的功夫。
    後堂處便來了上菜的消息。
    陸斌看著廚房這邊忙碌起來,七八個人繞著灶台開始了忙活。
    他立刻知道,這是楊慎與張濂之間又開始角力。
    試探與被試探。
    這是相互之事。
    楊慎啊楊慎!你一定要成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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