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討賊計劃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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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討賊計劃二十二)
    張濂揉了揉臉頰,再度揮去那些紛亂的想法。
    進入衙中之後,他先是拉住一值守的小人,直接問詢了楊慎在哪兒。
    得知在書冊房間之中駐足,便徑直去了。
    自然,又是被其守衛之兵卒所阻攔。
    護衛森嚴之下,這明明為肅寧縣縣衙,卻如同他楊慎宅邸一般,甚至還需這三請五鞠躬的。
    可這又是常見之態,人家是翰林院修撰,清流中的清流,老爺中的老爺,你九品無上升空間的縣丞,算什麽玩意兒?
    又一番繁複的問禮與等候。
    約莫過了一刻鍾的時間,他終於再度見到了這個堪稱儒雅的人。
    迎麵而來的那濃鬱之儒風,以及其一舉一動皆符合禮教的姿態。
    無論從哪兒看,這楊慎都應該是那種古板,嚴肅,剛正,迂腐的人才對。
    或者說,他也可以是那種,風趣,好詩文,公子哥兒模樣的人。
    可,這隻是一層表相,經過昨日接待酒席時的相處之後,這副模樣,誰要是信了,誰就是傻子。
    這明顯是一個可以切換不同麵目的人。
    “楊大人,下官欲為上官接風洗塵一番,可否?”
    “昨日,不是已經接風洗塵過了嗎?何故又言接風洗塵?”
    “上官勿怪,昨日,乃是縣中長老,鄉紳之族,不知從何處得了風聲,非要宴請於您,而縣中暫無主官,下官執拗不過,隻好如此行事,今日此時才算是要與諸同僚,見過大人。”
    “那倒是不必如此,本官已見過縣中諸官,不增不減,無有差錯,查之以卷宗,正要一觀縣中舊事,查官員之紕漏。”
    張濂皺了皺眉頭,拱手道“下官有一事不明,可否請上官解惑一二?”
    “直說無妨。”
    “大人此來,不是為了剿匪嗎?既然朝中有旨,內閣有意,大人當注重於剿匪計才是,何必又勘查我縣中雜事,擾亂心神呢?”
    “哼。”冷笑之聲頓時傳於耳中“爾等,肅寧一縣之官吏,上下一心,欺上瞞下,連朝中,也可三五年做一日隻報得玉泉山有三百賊子盤桓,吾焉能知,爾等未曾有其他隱瞞之處乎?”
    “未敢有隱瞞之處,玉泉山之事,也實屬為無奈之舉,隱瞞亦是為了縣中百姓度日之舉,實無奈矣,非為故意欺上瞞下爾。”
    “便是如此吧。”
    張濂臉上順勢落下冷汗“上官若要責罰,可責罰縣中諸官,縣中小吏則皆為吾等差遣,不敢不盡命,至於縣尉訓練兵勇之事,亦報備過兵部,不敢違背國法朝規。”
    張濂很清楚,朝廷之上忌憚什麽東西。
    他的言語中雖有認責認罰之說,卻點明了重要的一項內容——不逾矩。
    這是在楊慎麵前能夠站直了說話的最基本條件。
    若是被抓出來任意一個逾越規矩,做出私自練兵,或者違背朝中之令,私自行政的行為。
    縣中上下第二日被押送至京都有可能!
    無論是皇帝,還是朝臣,都不會允許這種官員存在。
    “哼!你倒是會說話!”
    “下官句句屬實,皆為胸腹所吐,不敢擅自妄言,更不敢又半句誑語。”
    “便是如此吧,你最好是希望我別找出你縣中任何一點兒虛假之處來!”
    “自不會如此,大人可放心察看,縣中文書,文吏,皆可隨意使喚。”
    “那便幫我備下五六名文吏吧,記住,我不許其中任意一人姓黃,魯或是魏!沾親帶故亦不可行。”
    “遵命!”張濂立即應和一句,而後又堆起笑臉“大人,可否能賞個臉?吃頓便飯?”
    “那便如此吧!”楊慎又是冷哼一聲,不過隨即臉色緩和了些許“不過,倒是比縣中其他人等,要做的好些。”
    張濂頓時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這一關算是過了,口氣軟下來,就代表有了非官府書文之外的閑談空間。
    而對於楊慎這後一句話,他心中更是暗笑不已。
    得虧縣中大小事,衙中官吏盡皆不可操之於手。
    等若是由他和縣中三族養了一群閑官老爺。
    不精熟做事的人,自然也就不精於人情世故的人,而不精於人情世故之人,自然也就不能讓楊慎感到滿意。
    是故,張濂向來鄙視史書上那些,連騙也騙不明白,卻還能留下惡名在史書上的所謂小人們。
    不注重細微之處,不自己親手去把握關竅,怎麽可能騙過上麵之人呢?
    “大人,請隨我來,衙中有會客之廳,不過似昨日般美酒,鮮魚,下官是請不起了,隻是簡單雞鴨,不過,也是大人您有口福,數日之前,縣中恰好有一被山上落石砸死的老牛,縣中請了屠戶殺好之後,我跟典史,主簿朝送牛來的那家人買了後腿處一塊腱子肉,拿醬醃製了幾日,正巧今日可拿出來享用。”
    張濂擅言,自然喋喋不休起來,這同時會讓他表露出位卑的姿態,通常不會惹出旁人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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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馬朝卿,就信任他,如同信任親人一樣,常呼之為摯友。
    可張濂自己是不信摯友這個詞匯的,他對誰都不會抱有信任。
    忽地,張濂引路之腳步一頓,他感覺自己忽略了什麽。
    略想了數秒的時間,正是有些失禮之時,身後楊慎之聲冷淡傳了過來。
    “若是想邀陸斌此子,則大可不必,十一二歲之稚童,最是貪玩年紀,早醒之後,便同錦衣衛百戶孟智熊,出門而去,在肅寧縣中遊耍。”
    “可縣中畢竟魚龍混雜,一稚子出門在外,怎可安心?”
    張濂出於謹慎的態度,有些不放心遊離於視線之外的人。
    隻不過,他忽聽見身後腳步頓住。
    下意識回首望去。
    卻見楊慎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
    “錦衣衛百戶,孟智熊,乃是當今陛下潛邸時之舊臣,自安陸來,今為百戶。”楊慎頓了一頓,輕言慢語的又問“張濂兄,是否欲親自照顧孩童乎?”
    張濂瞬間額頭上就流下些許冷汗來。
    這是真的差點兒流下冷汗。
    同時,他也在一瞬間頓悟了楊慎言語中意思:你這白癡,陛下心腹,你要找回來聽你我談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嗎?
    而陸斌為當今陛下之奶兄弟的事情,昨日便有所耳聞。
    彼其娘之,犯了個低級錯誤。
    “不必不必,下官,下官看,小孩子,還是要見一見世麵才好,不必居於屋內瓦舍。”
    “原來如此,我還道是你張濂喜歡那個稚童子呢,呼喚回來,卻也不難。”
    張濂聽著這言語,雖聽不出來語氣,但那股子陰陽怪氣的味兒,順著一抹平淡,簡直要衝到他腦門上。
    “不必,委實也不必如此。”硬著頭皮答了一句,再不作聲了。
    好在身後楊慎,也沒有再用陰陽怪氣的言語說些什麽。
    提前打過招呼,後廚雜役那邊又懂事,知事項輕重。
    一桌子菜肴掐著點兒上了桌,熱湯滾菜,著實是叫人食指大動。
    而圍桌一圈,早便有人在等待了。
    人不多,加上遲來的楊慎二人,也隻得六人而已。
    這倒不是旁人不想再大名鼎鼎的楊慎麵前就坐,而是有資格坐在楊慎麵前的,說什麽也得論及一個官字。
    而一縣之地,官員,則實在是少的可憐。
    在場眾人自官位大小而坐,主位為楊慎這個堂堂六品翰林修撰,而後依次排開,為縣丞,主簿,典史,縣尉以及一名楊慎在此處待了一日,全然不曾見過的老者。
    正經有官品的,就隻有張濂,以及主簿徐官。
    二人甚至不是進士出身,隻不過同進士而已,幾乎和舉人沒什麽區別。
    而典史以及縣尉二人,則更是不入流之品,隻勉強能沾個官字而已。
    此等官職評級自不必說,乃是頂尖之秀才,便有可能出任,著實無甚可言之處。
    卻言這不知名老者。
    張濂自然看到楊慎明顯用透露疑惑的目光瞧了過去。
    也不等楊慎發問,十分自覺便站起來為其介紹道。
    “稟上官,此老為我縣中秀才孫著,字文章,因年歲之故,無心仕途,為生謀計,常於縣裏做師爺,縣中凡有主官上任,幾乎盡要招納此老,以至縣中事務通達。”
    “原來如此,那便入座吧,不必在本官麵前拘謹,入座便是。”
    與昨日不同,楊慎一下子似乎成了主人翁的身份,他坐在主位之上, 似乎旁人便都成為了他的陪襯。
    那一抹溫和,儒雅,平靜,淡泊的意味,似乎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似的,又似乎那一層名士之風,不過最表層的偽裝而已。
    一句本官出口,便是標準的上位者駕駛擺出。
    再不曾以兄台去稱呼旁人,在下稱呼自己。
    更是隱隱然,有威嚴的氣勢似乎從楊慎的身上肆意蔓延了出來。
    張濂眼睛下意識的眯了一下。
    這...難道就是楊慎的真實麵目嗎?
    是不是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楊大人,這第一杯酒,我徐官及肅寧縣諸位同僚,敬給您一杯,大人此來,真是令我等喜不自勝,隻覺蓬蓽生輝!”
    徐官是主簿,見張濂不作聲,直接將杯子端起,起身便朝楊慎敬酒。
    頓時,縣尉以及典史同時欲起身應和。
    張濂慢半拍,思緒被打斷讓他有些不爽。
    可這又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主簿與縣丞本就沒身份之差,而再巴結上官這件事情上,旁人快你一步,乃是再正常也不過的事情了。
    楊慎輕笑兩聲,十分自然的抿一小口入喉,並不回敬,也不舉杯。
    更不待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直接將麵容一斂,化作冷酷且霜寒的模樣。
    “這酒,且慢喝,不必著急,吾來肅寧縣,也非是為了這杯酒亦或是這盤菜而來,吃美酒佳肴的地方,我楊用修也從不曾短缺過,繁華之景又或者波瀾壯闊之景,我亦見識太多,已經沒有什麽可以驚訝的地方,因此,爾等不必費心思用這些手段迷惑我,我不吃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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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張濂臉上立刻做出慚愧之色,似乎有愧疚而不敢言一般。
    “我並無怪罪你的地方,你的行為,隻不過是天下間最稀鬆平常的事情而已,不值得奇怪。”楊慎雖說這話,可目光還是冷幽幽,麵容更是不見半分溫文“隻是,我此行肅寧,非是一巡察官,督察官之責來此,不會為了些許銀兩,些許利益,些許欺騙之言,瞞心之語,而如同癡呆一般,任人擺弄。”
    那“任人擺弄”四個字咬的極重。
    張濂心中一驚。
    這言語,明顯
    是說給他聽的,說明昨日黃貴之慷慨激昂,楊慎是半分都不信。
    破綻在哪兒?
    固然魯平,魏章,有不堪之舉,猶豫之貌。
    不值得信任,也是該當。
    可黃貴呢?
    黃貴可將那副隨時可去死的態度持到了最後。
    為何不信?
    “別疑惑了!跟兩頭豺狼能待在一塊兒的,可能是肥羊嗎?”
    張濂恍然!
    可隨之而來的是驚濤駭浪。
    心中之駭然幾乎無法抹平!
    聰明!
    洞若觀火的同時,還陪你演了一場戲!
    “既然,既然大人看出來了,為何......”
    “我說過,我不是為了銀兩,或者田宅而來,功績,我也不缺你們那芝麻粒大的項上人頭來抵充,我是為了你們這裏的匪患而來,明白了嗎?我可是昨日見了麵之後,便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下官,心中有甚多不解之處,還望大人能夠解答。”
    “但說無妨。”
    “大人既然是,是為了匪患而來,為何不直接於營帳中休憩一番,直行剿匪之事,何故又要來縣中?大人身帶旨意,又有朝中手續齊備,縣中供應自不會短缺半分。”
    張濂此問一處,卻見楊慎臉上浮現出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問道“爾等莫非是要我捉住幾個活口押解送京乎?”
    “不敢!不敢!不敢!此等賊寇,捉之便殺,罪大惡極之人,何德何能還去京中?”
    張濂滿頭都是冷汗。
    他心中都是驚疑,楊慎此人,是知道了些什麽,還是不知?
    突冒此言,究竟是何意思?
    他所求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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