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的話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
    蘇牧太陽穴突突跳著，量子輪回眼的酸澀感順著視神經往顱內鑽。
    他看著安全主管耳後滲血的電極貼片，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實驗室監控裏見過的畫麵——李維斯教授的助手拿著銀色儀器在林浩後頸比劃，當時他以為那是新型腦波監測設備。
    原來從那時候起，這個總說要保護他們的中年男人，就已經是根被人攥在手裏的線。
    "你什麽意思？"他聲音發沉，右手悄悄攥住褲袋裏的量子糾纏器。
    林浩沒有回頭。
    月光從洞外漏進來，在他肩背投下搖晃的陰影。
    蘇牧注意到他握槍的手在抖，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像在和什麽看不見的力量較勁："其實我一直都是李維斯教授的人。
    你們的能力太重要了，我不能讓你們落入別人手中。"
    金屬撞擊聲在洞穴裏格外清晰——那把原本別在林浩腰間的微型脈衝槍被抽了出來，黑洞洞的槍口精準對準蘇牧眉心。
    顧清歡的義肢關節發出細微的機械摩擦聲。
    她站在蘇牧右側半步，左手虛虛護在他後腰，右手食指輕輕叩了叩大腿外側的義肢接口——這是他們約定的"準備作戰"暗號。
    蘇牧能感覺到她掌心傳來的溫度，混著義肢冷卻係統特有的金屬涼意，像根定海神針紮進他發虛的後背。
    趙雲的鐵劍"嗡"地出鞘半寸。
    這個總沉默寡言的古代劍客此刻眼神銳利如刃，鏽跡斑斑的劍身映出林浩扭曲的倒影："叛主者，當誅。"他說，聲線像劈開鐵板的劍風。
    蘇牧的輪回眼自動啟動。
    視野裏的色彩突然變得飽和，林浩的動作被拆解成慢鏡頭：喉結滾動的頻率，槍柄在掌心滑動的0.3厘米偏移，甚至能看見他瞳孔裏倒映的自己——額角掛著冷汗，眼底血絲像蛛網般蔓延。
    "冷靜。"他在心裏對自己喊。
    頭痛已經從鋼針戳刺變成重錘敲擊，記憶碎片卻像被暴雨打落的花瓣般紛至遝來：星際艦長時代，他在太空站被叛軍劫持，用神經接口幹擾對方的量子通訊；末法修士時代，他在魔宗陷阱裏假裝就範，趁對方鬆懈時逆轉困陣......
    "顧清歡，還記得那個星際艦長的記憶片段嗎？"他低聲說，聲音輕得像洞穴裏的篝火劈啪聲。
    她的義肢傳感器微微發燙——這是"收到"的信號。
    蘇牧看見她睫毛輕顫，眼底閃過一道藍光，那是義肢內置的戰術數據庫在高速運轉。
    "林浩，你真的以為你能控製我們嗎？"顧清歡突然開口，語氣裏漫著不屑。
    她向前半步，銀色義肢在火光下泛著冷光，"李維斯教授給你的電極貼片型號太舊了，上周我剛在實驗室拆解過同款。"她指尖輕輕劃過自己耳後，"這種型號的神經控製器，會讓使用者每隔十七分鍾抽搐一次——你剛才握拳的頻率，正好符合這個規律。"
    林浩的槍身明顯晃了晃。
    蘇牧捕捉到他喉結的劇烈滾動，那是被說中後的慌亂。
    機會來了。
    "牧哥，你退後。"顧清歡突然提高聲音，身體微微側轉，將蘇牧擋在身後。
    她的義肢關節發出"哢嗒"輕響，這是啟動動力增強模式的前兆。
    林浩的視線被她銀色的義肢吸引，槍口不自覺下移了兩寸。
    蘇牧踉蹌著後退半步，右手悄悄摸向腰間的量子糾纏器。
    輪回眼的視野裏，顧清歡的影子突然重疊上星際艦長時期的副官——那個總愛歪戴軍帽的女人，曾在海盜的激光炮下用身體為他擋過致命一擊。
    "就是現在！"
    蘇牧猛地扯開嗓子大喊。
    顧清歡的義肢爆發出驚人的速度，銀色手臂如鋼鞭般甩出，精準扣住林浩持槍的手腕。
    林浩痛呼一聲，脈衝槍"當啷"落地。
    幾乎同時，蘇牧按下量子糾纏器的開關——這是他用實驗室廢料改裝的小裝置，能在兩米範圍內製造短暫的量子退相幹場。
    空氣突然變得粘稠。
    林浩的動作像被按下了慢放鍵，顧清歡趁機抬腿掃向他膝彎。
    這個在現代格鬥術裏被稱作"掃堂腿"的動作，此刻因為量子場的幹擾，在蘇牧的輪回眼裏呈現出奇異的雙重影像：一重是顧清歡穿著戰術靴的右腿，一重是星際副官握著等離子匕首的手。
    "叮——"
    金屬交擊聲炸響。
    趙雲的鐵劍不知何時已架在林浩頸側，鏽跡斑斑的劍鋒壓出一道血痕："動，就死。"
    林浩癱坐在地，額頭抵著潮濕的洞壁，後背的冷汗浸透了襯衫。
    他耳後的電極貼片還在滲血，像朵開敗的紫玫瑰："他們說......說隻要我帶你們回去，就給我女兒治......治腦癌。"他突然笑起來，笑聲裏帶著哭腔，"我連她最後一麵都沒見著，上個月就......"
    顧清歡彎腰撿起脈衝槍，義肢輕輕顫抖。
    蘇牧知道，她的生物神經接口正在接收林浩腦波的殘留信號。"他被植入了強製服從程序。"她把槍保險鎖死，塞進自己戰術腰帶，"電極貼片直接連接杏仁核，反抗就會觸發劇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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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牧蹲下來，看著林浩發紅的眼睛："李維斯教授要我們做什麽？"
    "不知道......"林浩搖頭，"他隻說你們的眼睛能看見法則......說天命係統要抹除多元宇宙，隻有你們能......"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嘴角溢出黑血。
    "毒！"顧清歡撲過去，義肢按住他後頸。
    但已經晚了，林浩的瞳孔迅速擴散，耳後的電極貼片滲出詭異的紫煙。
    蘇牧伸手探他鼻息，隻觸到一片冰涼。
    洞穴裏陷入死寂。
    篝火劈啪炸響，火星濺在全息投影的公式上，將"量子退相幹閾值"幾個字燒出個焦黑的洞。
    "他被滅口了。"趙雲用劍尖挑起林浩的衣領，露出後頸一道細小的針孔，"淬了見血封喉的毒。"
    顧清歡摘下手套，指尖輕輕按在洞壁的符文上。
    那些原本幽藍的刻痕突然泛起金光，像被激活的某種古老陣法："這洞穴的屏蔽功能升級了。"她抬頭看向蘇牧，"剛才林浩的通訊信號，天命係統沒追蹤到。"
    蘇牧撿起地上的文件，全息投影重新在洞壁展開。
    這次他注意到，在複雜的公式下方，有行被加密的小字："核心數據存放點：量子錨點09γ，坐標：α星區第三旋臂，時間錨定210715"。
    "這是......"他的手指微微發抖，"星際艦長時代，我曾在α星區執行過任務。
    那裏有個被遺棄的量子觀測站，能鎖定不同時間線的錨點。"
    顧清歡的義肢接口亮起綠光，那是她在連接實驗室數據庫："210715，正好是昨天量子糾纏實驗失控的時間。"她轉身看向蘇牧，眼裏有星子在跳，"天命係統的核心數據，可能就藏在那個觀測站裏。"
    趙雲收劍入鞘，鏽跡斑斑的劍穗掃過林浩逐漸冷卻的屍體："要去嗎？"
    "去。"蘇牧合上文件，掌心的量子糾纏器還殘留著餘溫，"隻有看到法則本身，才能打破輪回。"
    顧清歡走到他身邊，將自己的手掌覆在他手背。
    義肢的溫度透過手套傳來，帶著恰到好處的溫暖："我跟著你。"
    洞穴外的蟲鳴不知何時重新響起。
    月光爬上洞壁，在符文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像極了蘇牧輪回眼裏那些重疊的記憶碎片。
    後半夜，蘇牧靠在洞壁上小憩。
    迷迷糊糊間，他聽見顧清歡輕聲調整義肢關節的聲音，趙雲擦拭劍身的沙沙聲，還有篝火漸弱時的劈啪聲。
    當第一縷晨光透過藤蔓縫隙鑽進來時，他摸了摸後頸——那裏輪回眼的酸澀感已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種緊繃的力量，像彈簧被壓到了極限。
    "該走了。"顧清歡遞來壓縮餅幹，義肢上沾著她連夜修複的量子定位器，"觀測站的坐標已經鎖定。"
    蘇牧咬了口餅幹，甜膩的麥香在嘴裏散開。
    他看向洞外，晨霧中的森林像被蒙上了層薄紗，隱約能看見三棵合抱的鬆樹在霧裏若隱若現。
    "希望這次，我們能看見真相。"他說。
    顧清歡笑了，銀色義肢在晨光裏閃著微光："會的。"
    趙雲已經背好鐵劍站在洞口，鏽跡斑斑的劍鞘擦過藤蔓，抖落幾點露珠。
    他們收拾好東西，依次走出洞穴。
    晨霧漫上來，很快吞沒了洞口的藤蔓，隻留下三棵鬆樹的輪廓，像三個沉默的守望者。
    次日清晨，當蘇牧啟動量子定位器時，屏幕上突然跳出一行血紅色的警告："檢測到非法時間線入侵，天命係統即將啟動清除程序"——而此刻，他們正站在α星區第三旋臂的星圖前，觀測站的坐標，正閃爍著和林浩耳後電極貼片一樣的淡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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