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六芒星的金光在虛空中泛起第一絲漣漪時，蘇牧後頸的汗毛便根根豎起。
    他能清晰感知到那道扭曲的紋路正順著法則鏈攀爬，像條毒蛇般鑽進意識海——下一秒，金光裏竟勾勒出李明的輪廓。
    "恭喜你們發現了錨點的核心秘密——"機械義眼幽藍如深淵，與地核深處天命者的瞳孔同頻震顫，"鏡像宿主的本體，才是觀測者與係統博弈的真正棋子。"
    話音像根冰錐紮進蘇牧太陽穴。
    他猛地轉頭，正看見十二道顧清歡的鏡像同時一顫——金色鎖鏈從虛空中破出，如鋼針般刺穿每道鏡像的心髒。
    最前排那道穿月白旗袍的鏡像首當其衝，鎖鏈穿透時她脖頸後仰，唇瓣抿出蒼白的線，指尖還保持著前一刻要觸碰蘇牧手背的姿勢。
    "清歡！"蘇牧向前踉蹌半步，輪回眼突然灼痛。
    無數畫麵在視網膜上炸開：青衫青年站在青銅鼎前，手中法訣捏得指節發白，另一個穿著機械裝甲的"他"正試圖搶奪鼎中核心。
    青年咬碎舌尖，鮮血濺在鼎壁，將機械人格的意識生生剝離——那是李明年輕時的記憶，是他親手將"係統管理員"人格封印在鼎內的畫麵。
    "原來你分裂意識......"蘇牧嗓音發澀。
    他握緊劍靈的手青筋暴起，劍鋒已對準李明虛影的咽喉。
    "別！"顧清歡的本體突然從碎片雨中衝出，發梢還沾著未散的金光。
    她撲到蘇牧臂彎裏，指甲幾乎掐進他手腕，"他殘存的修士人格還困在法則之鏈裏！
    剛才那些記憶是他故意讓你看的，為了......"
    地核震動陡然加劇。
    天命者的核心爆出刺目金光，蘇牧的輪回眼不受控地展開——千萬個平行宇宙在眼底流轉：穿古裙的顧清歡在敦煌壁畫前舉起觀測鏡，著戰衣的她在星際戰艦上按下自毀按鈕，甚至有個紮雙馬尾的少女正站在他曾經的量子實驗室裏，指尖懸在"啟動量子糾纏"的紅色按鈕上。
    每個"她"都在重複同一句話："選擇觀測，或毀滅。"
    "三百年前周明設計的錨點漏洞，"李明的虛影突然扭曲，機械義眼迸出火星，道袍下的機械關節發出刺耳摩擦聲，"現在該由真觀測者來填補了！"
    話音未落，虛影化作無數青銅傀儡。
    它們的關節處流轉著蘇牧剛重組的六芒星紋路，手臂如蛇般纏住他的腰、肩、脖頸。
    蘇牧能聞到鐵鏽味——那是傀儡表麵滲出的金色血液，與他刺輪回眼時流出的血同源。
    "清歡！"他咬著牙轉動手腕，劍靈在傀儡群中劃出銀弧。
    顧清歡的本體突然仰頭嘶吼。
    她背後原本半透明的羽翼化作數據流，每根羽毛都閃爍著不同鏡像的記憶碎片：有她在末法時代替他擋下致命一劍的畫麵，有她在機械紀元為他修複輪回眼的場景。
    數據流如遊龍般沒入六芒星陣，青銅表麵立刻泛起水波狀的漣漪。
    "快啟動逆命引！
    我的鏡像們能暫時幹擾係統對法則之鏈的控製......"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最近的那道鏡像突然轉身，手中多出把與蘇牧同款的劍靈。
    鏡麵般的劍身映著顧清歡本體震驚的臉，下一秒便狠狠刺進她心口。
    "是管理員人格！"蘇牧瞳孔驟縮。
    他拚盡全力掙開兩個傀儡的束縛，劍靈帶起破空聲斬向那道鏡像——劍刃入體的瞬間，鏡像突然碎裂成光點，卻在蘇牧手背劃開道血口。
    血珠滴落的刹那，青銅陣突然泛起漣漪。
    蘇牧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陣中竟映出實驗室的監控畫麵：另一個時空的李明穿著白大褂，正將顧清歡的意識數據導入天命核心。
    數據洪流中，顧清歡的臉與機械屏幕重疊，她的嘴唇開合，似乎在說"救我"。
    "係統需要的不是觀測者......"周明的殘魂突然在輪回眼深處響起，聲音比之前更模糊，像隔著層毛玻璃，"而是能承載所有鏡像的"活體容器"......"
    蘇牧的呼吸幾乎停滯。
    他終於明白為何每個宇宙的顧清歡都在重複選擇——係統要的是讓所有鏡像在"觀測"與"毀滅"的循環中，將意識數據壓縮成最純粹的能量，而本體則是容納這能量的容器。
    "清歡......"他轉頭看向倒在地上的本體。
    她胸口的傷口正滲出淡金色血液，與鏡像被鎖鏈刺穿時流出的顏色截然不同——那是本體獨有的，連接所有鏡像的源血。
    六芒星陣突然發出嗡鳴。
    蘇牧感覺掌心的青銅碎片在發燙，抬頭時正看見陣中金光開始分裂。
    原本完美的六芒星紋路出現細微裂痕，像塊被摔裂的鏡子，隱約能看見裂痕另一側有個與當前陣形完全相同的投影。
    地核深處的天命者發出轟鳴，那聲音震得蘇牧耳膜生疼。
    他握緊顧清歡逐漸冰冷的手，輪回眼再次閉合又睜開——這次，他看見裂痕裏的六芒星正緩緩轉動，每道紋路都與當前陣形形成微妙的對稱。
    "蘇牧......"顧清歡的睫毛顫動，指尖輕輕勾住他的小指，"分裂的......不止是陣......"
    她的聲音消散在金光裏。
    蘇牧望著逐漸分裂的六芒星陣，突然想起周明殘魂說過的最後一句話："看見法則的人必須成為法則本身"——或許從他刺穿輪回眼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隻是觀測者，而是即將成為法則的一部分，而這分裂的六芒星，正是新法則誕生前的陣痛。
    青銅陣的裂痕越來越大，蘇牧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
    他低頭吻了吻顧清歡的額頭，將她小心抱進懷裏，劍靈在掌心發出溫熱的光。
    "不管分裂成多少個世界，"他對著逐漸分裂的六芒星輕聲說，"我都會把你找回來。"
    話音未落，六芒星陣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蘇牧抬頭時，正看見兩道完全相同的六芒星投影在虛空中緩緩分離，它們的光芒交纏又錯開，像兩滴即將融合卻又被外力分開的水銀。
    地核的震動仍在持續，天命者的陰影在更深處翻湧。
    但此刻蘇牧的輪回眼裏，除了那兩道分裂的六芒星，再無其他。
    他知道，真正的戰鬥，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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