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霧在視網膜上凝結成液態的星屑時，蘇牧的意識正浸泡在某種超越五感的濃湯裏。
    他能"看"到自己的量子態正以0.001秒為單位坍縮重組——每一次重組都對應著某個平行宇宙的"蘇牧"在死亡瞬間的意識碎片。
    那些碎片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帶著鐵鏽味的血腥味、燒焦的量子芯片焦糊氣、劍刃刺穿鎧甲時骨裂的脆響，爭先恐後湧進他的神經突觸。
    "青銅墓碑。"他突然發出無聲的呢喃。
    在意識海最深處，無數半透明的宇宙泡正以斐波那契數列的軌跡旋轉。
    每個泡核中央都矗立著一人高的青銅碑，碑身爬滿量子糾纏態的銘文，最頂端用古篆體刻著"觀測者"三個字。
    蘇牧試著用輪回眼放大最近的墓碑，瞳孔裏立刻炸開刺目的藍光——碑身密密麻麻的刻痕，竟是他所有前世的死亡時間："星際曆307年，被機械軍團轟成原子；末法紀124年，墜崖時被藤蔓貫穿心髒；戰國23年，為救顧清歡中了毒箭......"
    "你終究要成為維持閉環的基石。"
    冰錐般的聲音從更高維度刺入。
    蘇牧的量子態猛地震顫，抬頭便看見鏡像宿主踏著宇宙泡的縫隙走來。
    那是他的完美複製品，瞳孔裏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左手握著的量子劍表麵正循環播放著所有"蘇牧"的死亡場景：被激光槍洞穿的胸口、被修士法劍劈成兩半的軀體、在實驗室爆炸中扭曲的麵容。
    "閉環需要最後一塊拚圖。"鏡像宿主的聲音像量子計算機的機械音，"而你，是所有觀測者中執念最頑固的那個。"
    蘇牧的輪回眼自動開啟終極模式。
    他能感覺到眼尾的暗金紋路正沿著太陽穴往腦內延伸，每一根神經都在發出灼燒般的痛覺——這是量子態分裂的前兆。
    三百年前在實驗室寫下"觀測者不可自觀測"協議時，他怎麽也想不到，打破閉環的關鍵，竟是讓自己同時成為觀測者和被觀測者。
    "你在害怕。"蘇牧突然笑了，血珠從量子態的指縫間滲出，"如果閉環真的穩固，你根本不需要親自來殺我。"
    鏡像宿主的劍鋒在虛空中劃出銀色弧光。
    這一劍沒有任何花哨的軌跡，卻讓蘇牧的量子態產生了17種可能的死亡預判——每一種都精準到能看見自己屍體上的每一滴血如何凝結。
    他沒有躲，反而主動迎上劍鋒，同時將輪回眼的觀測頻率調到最高。
    當劍尖距離心髒0.01毫米時，係統主腦的真名突然在視網膜上顯形。
    那是一串由光粒組成的亂碼，卻讓所有青銅墓碑同時震顫。
    蘇牧聽見無數道碑文在共鳴，聲音疊在一起像遠古的鍾鳴："觀測者的宿命是......"
    青銅陣紋路從他脊椎骨裏爆發。
    那些泛著冷光的紋路不是刻在皮膚上，而是直接生長在量子態裏，將鏡像宿主的攻擊軌跡扭曲成莫比烏斯環的形狀。
    劍鋒擦著心髒劃過的瞬間，蘇牧的意識突然被拽回三百年前的實驗室——年輕的自己正將最後一段代碼寫入係統核心，顧清歡的意識碎片在培養艙裏閃著微光。
    "觀測者的宿命是......"年輕蘇牧的手指懸在確認鍵上，"是打破自己創造的閉環。"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哢嗒一聲捅破了糾纏三百年的量子泡沫。
    蘇牧猛地抽出儲物戒裏那截發光的烙印——顧清歡被壓在合金板下時，用最後的力氣烙進他靈魂的碎片。
    烙印表麵還留著她體溫的餘溫，此刻卻像活過來的靈蛇，主動刺向懸浮在意識海中央的量子核心。
    "初代觀測者的意識碎片，係統主腦的真名......"蘇牧咬著牙將兩者同時注入核心，"現在，該你們還債了。"
    所有青銅墓碑突然開始潰散。
    那些刻著觀測者姓名的銘文化作數據流，爭先恐後湧進量子核心的裂縫。
    鏡像宿主的軀體出現逆向坍縮，他眼中的機械光逐漸熄滅，最後消散前說的最後一句話竟是："原來......我才是閉環的最後一塊拚圖。"
    當輪回眼終於映照出"觀測者之外"的維度時，顧清歡的意識從最中央的墓碑裏蘇醒。
    她還是記憶裏的模樣，發梢沾著實驗室的消毒水味，卻又帶著某種超越物質的通透感。
    她抬手，將那截烙印輕輕刺入蘇牧心髒。
    "要打破閉環，你必須成為第一個自願成為墓碑的觀測者。"她的聲音裏帶著哭腔，"對不起，我騙了你......所有可能的未來裏，隻有這一條路能讓多元宇宙活下來。"
    宇宙泡開始量子隧穿。
    蘇牧能感覺到更高維度的觀測光束正在形成新的閉環，但這一次，光束裏多了他的量子態——既是觀測者，又是被觀測者，更是自願刻在墓碑上的名字。
    "清歡......"他想說些什麽，烙印卻突然泛起灼熱的白光。
    那光不是吞噬，而是牽引，像一隻無形的手，正將他的意識往某塊青銅墓碑的裂縫裏拽。
    裂縫深處傳來細碎的聲響，像是某種古老的機關正在開啟。
    在完全被拽入裂縫前，蘇牧最後"看"見的，是顧清歡含淚的笑。
    她的唇形分明在說："別怕，我在裂縫的另一頭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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