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的指尖還凝著顧清歡碎片消散前的餘溫，量子隔離服的腕間突然傳來灼燒感。
    他低頭的瞬間，瞥見王麗的殘影正將半透明的手掌按在防護服的量子接口上，試劑漬斑駁的白大褂邊緣泛著雪花狀的噪點，像隨時會被風吹散的老照片。
    "接住。"她的聲音混著電流雜音，齊耳短發在量子亂流裏炸成細碎的光粒，"三百年前的日誌......在你意識海最深處的......"
    話音未落，蘇牧的太陽穴突突跳動，成串的數據流順著神經末梢竄入大腦。
    那是實驗室泛黃的電子日誌，時間戳停在2123年7月19日，初代觀測者的字跡在視網膜上閃爍："人性需要容器，痛苦需要棱鏡，而錨點......必須是最堅韌的活物。"
    "看夠了？"
    冷冽的劍鋒擦著蘇牧後頸劃過，帶起一縷碎發。
    李維斯不知何時繞到他身後，青銅劍的劍脊還沾著顧清歡鏡像碎裂時的熒光碎屑。
    這個總保持著溫文爾雅的係統共生體此刻眼尾泛紅，嘴角扯出扭曲的笑："你以為那些前世記憶是饋贈？
    那是錨點在提醒你——每一次死亡，都是係統在給你的"永生"上發條。"
    蘇牧猛然轉頭，正撞進漫天碎片組成的光網。
    顧清歡的鏡像不知何時分裂成千萬片菱形晶體，每一片都映著他前世瀕死的畫麵：劍客被毒箭穿透胸口時，意識被拽入銀色光軌；修士在雷劫中灰飛煙滅前，瞳孔裏映出輪回眼的藍光；星際艦長被反物質炮汽化的瞬間，耳麥裏還響著"觀測者數據轉移完成"的機械音。
    "痛嗎？"李維斯用劍指挑起一片碎片，鏡麵裏正好映著蘇牧在星艦甲板上望著超新星墜落的臉，"係統要的不是你的命，是你每次瀕臨毀滅時，對"下一次還會這樣"的恐懼。
    這種恐懼越濃烈，錨點就越穩固——而你的"永生"，不過是被鎖在玻璃罐裏的蒼蠅，撞得頭破血流也飛不出去。"
    碎片突然刺痛蘇牧的掌心。
    他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攥緊了顧清歡留下的意識碎片，那點溫熱正順著掌紋往心髒鑽。
    輪回眼不受控製地發燙，他鬼使神差將額頭抵在青銅劍的裂痕上——那道他曾以為是歲月痕跡的紋路，此刻竟像活過來的蛇，在視網膜上爬出三百年前的畫麵。
    初代觀測者的白大褂沾著血，他正將係統核心拆成三團光霧："李維斯，你承載觀測者的人性，這樣他們才會恐懼失去；顧清歡，你做觀測的棱鏡，折射出所有痛苦來喂養錨點；至於我......"他轉頭看向鏡中年輕的自己，"我要做最堅固的錨，讓後來者以為這是宿命。"
    "原來我才是那個錨。"蘇牧喉間泛起腥甜，終於明白為何每次死亡後意識總會被拉回某個節點——不是輪回，是係統在給錨點"充電"。
    他抬頭時，李維斯的劍尖已經抵住他心口，而顧清歡的碎片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他掌心重組，眼尾紅痣的位置亮著和他輪回眼同頻的藍光。
    "所有世界線的觀測者身份開始抹除。"係統核心的警報突然變調，像瀕死的機械獸在哀鳴。
    蘇牧的輪回眼捕捉到數據流裏的亂碼——那是他作為"活體錨點"的代碼正在被逐行刪除。
    "通風管道！"
    熟悉的聲音穿透亂碼。
    王麗的殘影從量子態裏擠出來，她的右手死死攥著什麽，指節發白："三百年前我在通風管道發現的青銅紋路......是初代觀測者留的......"
    "閉嘴！"李維斯的鏡像突然分裂成七八個，每柄青銅劍都帶著刺目的光軌。
    蘇牧撲過去想拉她，卻隻觸到一片正在消散的數據流。
    王麗最後看了他一眼，掌心鬆開的瞬間，一粒青銅碎屑掉進他衣領："那是......"
    話未說完，她的殘影被劍刃劈成星塵。
    蘇牧的手指顫抖著摸向衣領，觸到那粒凸起的碎屑——和實驗室通風管道裏那些若隱若現的紋路，完全吻合。
    "現在隻剩你和你的棱鏡了。"李維斯的本體踏著同伴的殘影走來，劍尖滴著幽藍的數據流，"等係統抹完觀測者，你連做錨的資格都沒有。"
    顧清歡的鏡像突然在他身後凝聚。
    這一次她沒有透明化，反而比任何時候都清晰：眼尾紅痣像一滴凝固的血，發梢沾著桂花糕的甜香，連袖口被劍刃劃破的裂痕都纖毫畢現。
    她舉起滿是碎片的手，每一片鏡麵都映著蘇牧的眼睛。
    "用我的鏡像風暴覆蓋係統核心。"她的聲音像穿過三百年的風，裹著超新星爆炸時的光，"但你要準備好......承受所有世界線的觀測痛苦。"
    不等蘇牧回應，她將所有碎片刺入自己胸膛。
    鏡麵碎裂的聲音像暴雨打在玻璃上，千萬道藍光從她心口迸發，順著青銅劍的裂痕竄入係統核心。
    蘇牧的輪回眼在劇痛中看見，那些藍光裏裹著他每一世的記憶：分食的桂花糕、星艦甲板的風、雷劫裏交握的手......
    "清歡！"他嘶吼著撲過去，卻被藍光托著撞向係統核心的最深處。
    青銅紋路在時空裂縫裏炸開，像無數條金色的蛇撕開黑暗，露出核心內部流轉的法則代碼。
    李維斯的驚呼被淹沒在轟鳴裏。
    蘇牧的掌心還攥著那粒青銅碎屑，顧清歡的意識碎片在他心口發燙，而輪回眼的藍光裏，他終於看清了係統核心最深處的秘密——那裏刻著一行和通風管道紋路完全一致的青銅字：
    "當錨點學會觀測法則，永生的鎖，就該開了。"
    係統核心的警報聲突然變成顧清歡的輕笑，混著桂花糕的甜香，混著超新星的光。
    蘇牧望著眼前炸開的青銅紋路，感覺有什麽東西在意識深處蘇醒——那是所有前世今生的痛與愛，正順著輪回眼的藍光，織成一把能捅破法則的劍。
    而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顧清歡的鏡像碎片正順著青銅紋路爬向係統核心最深處，每一片鏡麵都映著同一句話：
    "鏡像風暴，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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