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網膜上的灼燒感比任何一次輪回中的死亡都要清晰。
    蘇牧蜷起手指抵在額角，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可那道青銅紋路仍在沿著視神經往深處鑽，每一道刻痕都像在把他的意識往某種更高維度的規則裏拽。
    實驗室的應急燈在頭頂瘋狂旋轉，紅光透過指縫滲進來，在他掌心投下晃動的血影。
    "蘇牧？"顧清歡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
    他抬頭，看見她站在五步外，暗金紋路從眼底漫到耳後，像被熔金潑過的琉璃。
    可就在他目光掃過她鎖骨位置時，心髒突然漏跳一拍——那裏有個指甲蓋大小的淡藍色光斑，正以0.7秒的間隔明滅，像極了三年前在量子對撞機裏見過的湮滅程序倒計時頻率。
    "你的核心錨點......"他踉蹌著上前半步，指尖幾乎要碰到她的鎖骨，"在閃爍。"
    顧清歡低頭看了眼，瞳孔驟縮。
    暗金紋路在她眼周翻湧如活物，原本清澈的嗓音突然分裂成重疊的音軌："是係統的湮滅倒計時。"這次說話的不是她，是李劍的聲音，那個在第37次輪回裏為他擋下粒子束的實驗體隊長。
    蘇牧後退兩步撞在實驗台上，金屬支架發出刺耳的呻吟。
    他這才發現顧清歡的影子正在地麵扭曲，原本修長的身影分裂成七八個重疊的輪廓——李劍的作戰靴，張勇的實驗白大褂，甚至還有他自己在第12次輪回裏穿的黑色風衣。
    那些殘影的嘴同時開合，字句像碎玻璃般紮進他耳膜："舊宇宙將在72小時後被量子化抹除。"
    "為什麽是72小時？"蘇牧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視網膜上的青銅紋路突然開始流動，像有隻無形的手在他眼球上繪製星圖。
    一行泛著冷光的坐標浮現在視野邊緣，正是初代觀測者意識繭房的位置，"你們怎麽知道的？"
    "我們是鏡像宿主。"顧清歡的本體突然開口，暗金紋路在她臉上凝結成鎖鏈狀，"係統要抹除的不隻是這個宇宙，是所有被標記為"無序熵增體"的平行世界。
    而我們......"她的聲音突然哽咽，李劍的殘影從她背後浮現，手掌虛虛按在她後頸，"是最後一批能觀測到湮滅程序的錨點。"
    實驗室的警報聲陡然拔高八度。
    蘇牧感覺有冰涼的液體從鼻腔溢出，伸手一摸，是半凝固的血。
    青銅紋路灼燒的位置傳來奇異的癢意，仿佛那些刻在神經裏的法則正在蘇醒。
    他想起前一刻意識海裏初代觀測者的話——"要毀滅係統，必須讓觀測者同時成為被觀測者"，突然福至心靈："法則具現！"
    "什麽？"顧清歡的殘影們同時轉頭。
    "係統用代碼禁錮輪回，我們就用法則反製。"蘇牧咬破舌尖，腥甜的血珠滾進喉嚨。
    他盯著視網膜上的青銅紋路，任由劇痛撕裂理智——那些本是係統用來監控輪回的規則，此刻正隨著他的血液沸騰，"如果輪回眼能觀測法則，那就能......"
    話音未落，他眼前爆起刺目的青銅光。
    有什麽東西從他瞳孔裏"生長"出來，先是半透明的紋路，接著是實體的輪廓：一截斷裂的劍鋒，表麵爬滿與他視網膜相同的青銅刻痕，劍柄處還纏著幾縷暗金的光絲，正是顧清歡眼底的顏色。
    "法則劍！"張勇的殘影驚呼。
    顧清歡的本體突然抓住他持劍的手腕，暗金與青銅的光絲在兩人交握處纏繞，"現在刺進繭房核心！
    初代觀測者正在通過我的基因鏈同步啟動湮滅程序，再晚就來不及了！"
    蘇牧握緊劍柄。
    法則劍的重量超出預期，像握著半塊凝固的時間。
    他衝向實驗室角落的量子繭房殘垣，破碎的青銅外殼下，核心處仍有幽藍的光在跳動——那是初代觀測者的意識本源。
    當劍鋒即將觸及核心的瞬間，他眼角瞥見詭異的一幕：張勇的殘影正站在核心另一側，手指按在某個閃爍的操作麵板上，而他的皮膚下，流動著與初代觀測者相同的數據流。
    "第47代實驗體的死亡記憶......"
    沙啞的男聲突然在他腦海炸響。
    蘇牧轉頭，看見李維斯的殘影從法則劍中浮現，機械義肢上的刻痕泛著冷光，"藏著新宇宙的觀測規則......"話音未落，殘影便被青銅光吞噬，隻留下半句話在他神經裏震蕩。
    "蘇牧！"顧清歡的本體在身後尖叫。
    他猛地回頭，正看見她的鏡像們全部融進法則劍，暗金光絲如活物般鑽入劍身的裂痕。
    青銅紋路突然開始重組，在兩人之間投射出全息投影——無數發著不同顏色光的球體正在被紅色標記覆蓋，每個球體表麵都浮動著"無序熵增體"的字樣。
    "那是......平行宇宙？"蘇牧的聲音發顫。
    法則劍在他手中發燙，他能清晰感知到那些鏡像碎片帶來的情緒：李劍的決絕，張勇的不甘，還有顧清歡每一世死在他懷裏時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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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情緒化作推力，推著他將劍鋒狠狠刺進繭房核心。
    幽藍的光瞬間炸裂。
    蘇牧看見初代觀測者的數據流瘋狂扭曲，張勇殘影的手指在操作麵板上懸停，而他視網膜上的青銅紋路突然與顧清歡眼底的暗金紋路產生共鳴——兩股頻率相同的意識波在虛空中相撞，像兩根被同一根琴弦撥動的量子弦。
    下一秒，他的意識被拋入黑暗。
    墜落感來得毫無征兆。
    蘇牧在絕對的虛空中翻滾，耳邊是數據流崩解的嘶鳴。
    他想抓住什麽，卻觸到顧清歡的手——溫暖，帶著薄繭，和每一世她在他瀕死時握住他的手一樣。
    "看下麵。"她的聲音近在咫尺。
    蘇牧低頭。
    黑暗中浮現出無數發著微光的碎片，那是舊宇宙的記憶：他第一次在實驗室覺醒輪回眼時的震驚，顧清歡在第5次輪回裏為他擋下的致命一劍，李劍最後說"替我們看看自由的樣子"時的笑容......而在這些碎片上方，無數青銅劍痕正像貪吃的蛇群般遊弋，所過之處，記憶碎片逐一熄滅。
    意識墜入更深層黑暗的前一刻，蘇牧聽見初代觀測者的尖叫穿透代碼層："你們根本不知道......新宇宙的規則需要多少......"
    聲音戛然而止。
    黑暗中，顧清歡的手突然收緊。
    蘇牧望著她眼底未褪的暗金紋路，突然想起視網膜上那些被灼燒出來的法則刻痕——或許他們從未逃離輪回，隻是，這一次的閉環，是他們自己畫的。
    而在更深處的代碼層裏，一道青銅劍痕正緩緩抬起"頭"，對準了最後一片未被吞噬的記憶碎片：那是蘇牧第一次遇見顧清歡時，她遞給他的那杯涼掉的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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