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據海的溫度在刹那間降到了零下二百攝氏度，蘇牧光刃上的金色紋路因低溫泛起霜花。
    七道半透明的機械身影已逼近至十米內，他們眼眶裏的黑洞旋轉速度加快，像要把整片數據海都吸進去——那是精英清除者啟動湮滅模式的前兆。
    "陳飛！
    左翼！"蘇牧大喝一聲，光刃劃出半弧，與最近那道身影的機械臂相撞。
    金屬摩擦聲刺得他耳膜生疼，輪回眼自動調整焦距，捕捉到清除者關節處閃爍的紅色代碼："他們在同步我們的戰術！"
    陳飛的戰術刀擦著蘇牧耳畔劈出第七刀，刀身的金色紋路突然炸裂成星屑——那是顧清歡的數據流被切斷的信號。
    蘇牧餘光瞥見顧清歡的發梢正片片碎成數據點，她咬著唇，指尖還在數據麵板上瘋狂敲擊，但原本纏繞三人的光繭已薄得能看見外麵的清除者。
    "蘇牧！"顧清歡突然抬頭，眼底的數據流出現裂痕，"他們啟動了因果回溯器！
    準備好——"
    話音未落，蘇牧隻覺後頸一麻。
    眼前的戰鬥畫麵像被揉皺的全息投影，數據海的深藍褪成混沌的灰，清除者的機械臂、陳飛揚起的刀、顧清歡碎裂的發梢，所有影像都在以慢動作坍縮。
    他踉蹌著扶住不存在的牆壁，耳中響起潮水般的嗡鳴，有個冰冷的聲音在意識深處說："看看你究竟是誰。"
    再睜眼時，他站在一片虛無中。
    正前方懸浮著九十九大大小小的光繭，每個光繭裏都裹著一幅畫麵。
    最左邊的光繭突然裂開，刀光破繭而出——那是他的第一世，古代劍客李劍。
    十六歲的李劍跪在血泊裏，胸口插著敵人的劍，他抬頭望著天空，瞳孔裏映出的不是仇恨，而是解脫："原來死亡，是輪回的開始。"
    蘇牧想伸手觸碰，指尖卻穿過光繭。
    第二個光繭裂開，這次是現代的保安隊長張勇。
    他倒在便利店門口，子彈洞穿了心髒，手裏還攥著沒來得及撥打的報警電話，嘴角卻掛著笑："這樣，孩子們就能安全了。"
    第三個、第四個......光繭接二連三地碎裂，畫麵像潮水般湧來。
    末法修士被雷劫劈成飛灰前，對著虛空合十；星際艦長在宇宙風暴中按下自毀按鈕，對副手說"去新宇宙"；機械飛升者被主腦格式化時，最後一個程序是"保護顧清歡"。
    每一世的死亡瞬間都如此清晰，蘇牧甚至能聞到李劍傷口的血腥，摸到張勇掌心的冷汗，聽見修士雷劫裏的梵唱。
    他跪坐在地，喉嚨發緊——原來他以為的"意外死亡"，全是係統精確計算的節點。
    每個他死去的瞬間，輪回眼都在吸收死亡時的能量，像塊海綿，在無數次破碎中積蓄著什麽。
    "無力嗎？"那個熟悉的聲音又響起，這次蘇牧聽出了，是數據海深處那雙眼睛的主人，"你每一世都在掙紮，卻始終逃不出死亡的網。
    知道為什麽嗎？"
    蘇牧抬起頭，虛無中浮現出一麵鏡子，裏麵映出的不是他的臉，而是所有死亡畫麵重疊的虛影。
    他突然注意到，每個死亡瞬間的空氣裏，都漂浮著極淡的金色紋路——和他光刃上的、陳飛戰術刀上的，一模一樣。
    "法則具現。"他脫口而出。
    鏡子裏的虛影震動起來，那些金色紋路突然活了，像遊魚般鑽入他的輪回眼。
    李劍死亡時，他看見空氣中浮動著"因果"二字；張勇倒下時，"守護"二字在血霧裏凝結；機械飛升者被格式化前，"反抗"二字穿透數據洪流。
    "原來每一次死亡，都是法則在教我怎麽書寫它。"蘇牧站了起來，眼中的金色紋路開始流轉，"我不是在承受死亡，是在學習如何讓法則為我所用。"
    虛無突然劇烈震顫，光繭紛紛炸裂成星塵。
    蘇牧感覺有什麽東西在靈魂深處裂開，像種子衝破泥土——他終於觸摸到了法則具現的本質：不是使用法則，而是成為法則的書寫者。
    "回來。"顧清歡的聲音穿透混沌，帶著哭腔，"蘇牧，快回來！"
    眼前的虛無被撕開一道裂縫，蘇牧踉蹌著栽回數據海。
    戰鬥的喧囂撲麵而來：陳飛的戰術刀隻剩刀柄，左肩的推進器冒著黑煙；顧清歡整個人都在虛化，隻剩一張臉還保持著人形；七道清除者的機械臂已抵住陳飛後背，黑洞般的眼睛裏，湮滅光束正在凝聚。
    "夠了。"蘇牧輕聲說。
    他抬起手，輪回眼裏的金色紋路蔓延到指尖。
    空氣裏突然浮現出無數金色字符，"因果"二字在清除者腳下凝結成網，"守護"二字纏繞住陳飛的傷口，"反抗"二字化作尖刺，刺入最近那個清除者的機械胸腔。
    清除者的動作突然停滯。
    他們眼眶裏的黑洞開始逆轉，機械臂上的代碼瘋狂閃爍，像被強行插入了病毒。
    陳飛趁機滾到顧清歡身邊，扯下自己的能量腰帶係在她腰間："清歡！
    撐住！"
    蘇牧的光刃自動懸浮在半空，刀身上的金色紋路擴展成光膜，將所有清除者籠罩其中。
    他能清晰"看"到他們的代碼結構，那些曾經讓他恐懼的機械心髒，此刻在他眼裏隻是一堆可以改寫的數字。
    "退。"他對著清除者們說。
    七道身影同時爆成數據碎片。
    數據海重新恢複了深藍，陳飛的推進器發出最後一聲輕響，癱坐在地；顧清歡的人形終於穩定，但她的數據流變得極其微弱，像隨時會被風吹散的蛛絲。
    蘇牧走向顧清歡，剛要開口，遠處的數據海突然掀起巨大的浪濤。
    浪尖上，一個比清除者大十倍的機械身影正在凝聚，它的眼睛是兩個旋轉的銀河，每道銀河裏都藏著無數個被碾碎的時間線。
    "主腦親自來了。"顧清歡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她的手無力地垂落，數據流徹底熄滅前，最後一句話飄進蘇牧耳中："這次......換你保護我。"
    蘇牧接住她即將虛化的身體，感覺到她的數據體溫正在快速流失。
    遠處的機械身影發出轟鳴，那聲音震得數據海都在顫抖。
    他低頭看向顧清歡逐漸透明的臉，輪回眼裏的金色紋路更亮了——這一次，他不會再讓任何東西從他手裏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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