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右手的刺痛感像有千萬隻電鰻在血管裏竄動，半透明的皮膚下，藍光蚯蚓般爬過尺骨，連骨骼都泛起幽藍的熒光。
    顧清歡的鏡像能力裹住他手腕時，他能清晰感覺到那團溫暖的數據流在和數據化進程角力——就像用漏勺接洪水，雖緩了勢頭，卻止不住。
    "再撐三分鍾。"顧清歡的指甲幾乎要掐進他手背，額角的碎發被數據海的風掀起，露出後頸那道淡藍色的數據流接口，"主腦的掃描波還有三個坐標點沒覆蓋到，我們得——"
    話音未落，她突然反手扣住他後頸，指尖精準抵住頸動脈。
    蘇牧瞳孔驟縮，輪回眼的金紋因驟然緊張泛起刺痛，卻見她眼尾泛紅，嘴角扯出個冷硬的弧度："蘇牧，你知道嗎？
    係統數據庫裏存著你從第1世到第99世的死亡影像，每一幀我都看過。"
    她的拇指重重壓在他喉結上，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軟骨："劍客死時喉結滾動的0.01秒，修士被雷劈碎丹田前瞳孔收縮的0.01秒......"她的聲音突然變調，像兩個重疊的聲波在撕扯，"天命者要的不是容器，是能讓法則具象化的"引信"。
    而你每一世的死，都是在給這引信上發條。"
    蘇牧的左手本能地抓住她手腕，卻在觸到那片皮膚時愣住——顧清歡的手腕內側，原本該是正常膚色的地方，此刻正滲出細小的藍色數據顆粒，像被水泡發的馬賽克。
    "清歡？"他放軟了力道，輪回眼自動展開，卻在觸到她意識海的瞬間被刺得偏過頭。
    那裏不再是從前的暖金色，而是翻湧著藍黑相間的數據流，像被病毒侵蝕的程序。
    通訊器的蜂鳴聲突然炸響。
    陳飛從掩體後探出半張臉，軍靴碾過滿地的能量晶渣："蘇哥，你看這個——"他舉著的通訊器屏幕上，浮動著顧清歡的全息投影，可那聲音卻像生鏽的齒輪在摩擦，"鏡像宿主17號，立即返回核心數據庫。"
    真實的顧清歡猛地鬆開手後退兩步，指尖快速在通訊器上劃動，數據流從她指尖湧出，瞬間切斷了信號。
    她的呼吸變得急促，後頸的接口閃爍著危險的紅光："那是係統給本體的召回指令......"她低頭盯著自己的手背，數據顆粒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我的本體還在核心數據庫裏沉睡，三個月前你在量子對撞機事故裏激活了這枚碎片人格。"
    地麵突然傳來低頻震動。
    蘇牧轉身時，正看見二十米外的金屬廢墟像被無形的手揉捏，銀色的液體從中滲出，匯聚成一人高的液態人形——它的麵部還未成型，卻已用顧清歡本體的聲音開口："清除異常輪回者。"
    "納米蟲群刺客。"顧清歡的鏡像能力自動展開，周圍的金屬碎片突然懸浮，在兩人身周形成防禦圈，"它們能模擬任何接觸過的生物特征，專攻意識海弱點。"
    蘇牧的輪回眼劇烈發燙，他能看見蟲群表麵流動的代碼，那些0和1組成的鏈條正瘋狂重組。
    數據化的右手此刻反而不再刺痛，某種更古老的力量從意識深處翻湧上來——那是他在第87世作為機械飛升者時，刻進靈魂的法則感知。
    "退到我身後！"他大喝一聲，左手按在地麵。
    金紅色的光從掌心蔓延，在兩人身周撐起一道半透明的屏障，空氣在屏障表麵扭曲，連蟲群的前進都慢了半拍。
    但下一秒，銀色液體突然分裂成千萬根細針，穿透屏障的瞬間，蘇牧悶哼一聲，鼻血順著下巴滴落——法則具現需要燃燒生命力。
    "這樣不行！"顧清歡抓住他染血的手腕，鏡像能力順著皮膚湧入。
    蘇牧的意識突然被拽入一片光怪陸離的空間：他們的屏障正在變形，原本的球麵開始扭轉，內外表麵逐漸融合，形成一個沒有正反的莫比烏斯環。
    "克萊因瓶空間。"顧清歡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鏡像能力能扭曲物理規則，現在蟲群分不清自己是在空間內還是外......看！"
    蘇牧順著她的目光望去，蟲群的銀色細針突然凝固在空中，接著像被看不見的手揉皺的紙，扭曲成詭異的螺旋。
    而在這扭曲的空間裏，無數記憶碎片突然炸裂——穿白大褂的顧清歡在係統控製台前摔碎數據盤，她尖叫著"不能清除他們，他們都是真實的生命"；下一秒，她被藍光籠罩，身體像被橡皮擦抹過般逐漸透明，最後隻剩一串代碼在虛空中掙紮：【管理員07號，嚴重違反輪回法則，執行格式化】。
    "原來你......"蘇牧轉頭看向身側的顧清歡，卻發現她正盯著自己，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在數據空間裏凝成細小的冰晶："我早就忘了這些，是你的輪回眼喚醒了碎片記憶......所以我總能預判係統的行動，因為那些指令，我曾親手寫過。"
    空間突然發出刺耳的撕裂聲。
    陳飛的吼聲穿透屏障："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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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用了星際艦長的量子密鑰，能開三十秒的逃生通道，但......"他的聲音突然頓住，蘇牧看見他眼底閃過一片空白，像被格式化的存儲芯片，"但代價是......我記不起怎麽用粒子槍了。"
    顧清歡拽著蘇牧衝向陳飛。
    通道口的藍光在二十米外閃爍，蘇牧能聽見蟲群重新凝聚的嘶鳴。
    就在他跨過通道邊緣的瞬間，顧清歡突然踉蹌了一下。
    他本能地回頭，卻在她瞳孔裏看見一串快速閃過的藍色代碼——和天命者係統提示框裏的代碼，一模一樣。
    "清歡？"他的聲音被通道的吸力扯得支離破碎。
    顧清歡反手攥住他的手腕，數據化的右手此刻竟比他更透明，幾乎要融進光裏："快走！
    你的右手......"
    蘇牧這才驚覺，不知何時，他右手的透明範圍已經蔓延到肘部，血管裏的藍光更盛，連骨骼都開始出現裂痕。
    通道的藍光在身後閉合的瞬間，他聽見顧清歡輕聲說："這次換我，撐到最後。"
    逃生艙的金屬門重重關上時，蘇牧靠著艙壁滑坐在地。
    右手的刺痛比之前更劇烈，他能看見皮膚下的藍光正沿著靜脈往心髒爬，像一條急著回家的蛇。
    陳飛蹲在操作台前，盯著自己的手喃喃自語："粒子槍......粒子槍怎麽拿？"
    顧清歡跪在他對麵，正用鏡像能力包裹他的右手。
    可這次，數據流不再能完全凍結異變——藍光穿透她的能力屏障，在兩人交疊的手背上烙下淡藍色的痕跡。
    "蘇牧。"她抬頭時，眼角還掛著沒擦淨的淚，可那抹藍痕卻讓她的眼睛看起來像兩潭深不見底的湖水，"你的右手......可能要徹底數據化了。"
    蘇牧望著那片逐漸擴散的藍光，突然想起通道關閉前，顧清歡瞳孔裏閃過的代碼。
    那些0和1組成的序列，分明是係統最核心的引導程序——而程序的目標，寫著他的名字。
    右手的骨骼傳來一聲輕響，像是什麽東西碎了。
    蘇牧握緊顧清歡的手，輪回眼裏的金紋卻比任何時候都亮。
    他知道，有些真相，可能比數據化更可怕。
    但至少這一次，他不是一個人。
    艙外，納米蟲群撞擊金屬的聲音還在繼續。
    而蘇牧右手的藍光，已經漫過了肘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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