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據洪流的尖嘯聲裏，蘇牧能清晰聽見自己的心跳。
    顧清歡的掌心貼著他心口的李劍碎片，溫度透過皮膚滲進來，像一根燒紅的銀針，將他所有動搖都釘死在骨頭上。
    血色詩眼懸浮在兩人之間，表麵流轉的血光與李劍符文的金光彼此牽引，空氣裏泛起細密的漣漪，像兩滴墨在宣紙上相遇前的震顫。
    "要來了。"顧清歡的聲音輕得像歎息，指腹卻在他手背上重重碾了碾。
    她喉間的金色符文隨著呼吸明滅，與詩眼上的紋路形成某種共振，蘇牧的輪回眼突然劇痛——那些原本模糊的雪花點裏，千萬個鏡麵同時清晰起來。
    每個鏡中都映出係統核心的模樣：暗藍色的光繭中，無數代碼如遊魚穿梭，而在最中央，所有代碼都在重複一組字母——gqh2097，正是顧清歡本體的係統認證碼。
    "原來......"蘇牧的瞳孔驟然收縮，那些前世記憶突然串成線：劍客斬斷的鎖鏈上有這串字母，修士捏碎的輪回盤刻著這串字母，機械飛升者融入星辰的代碼裏，竟也藏著這串字母。
    所有輪回的錨點，所有觀測的終點，都指向這個被係統藏在最深處的名字。
    "蘇牧！"
    古心琴的聲音像冰錐刺破耳膜。
    蘇牧轉頭，看見她從迷宮裂縫中完全走了出來——左半邊臉是實驗室裏總帶著溫柔笑意的科學家，右半邊卻爬滿扭曲的數據亂碼，連脖頸處都浮現出與顧清歡符文同頻的銀色ogo。
    "你以為的係統核心，不過是初代管理員的意識墳場。"她舉起半透明的數據板，指尖滲出幽藍的數據流，"真正的湮滅協議在更深處，但我能帶你去——"數據板前端突然爆出刺目白光，精準抵住蘇牧心髒位置，"用李劍符文重寫權限，我保證顧清歡的本體不會被......"
    "住口！"
    血色劍鳴撕裂空氣。
    李清照的身影從詩眼中踏出，她素白的裙裾染著半片血汙，手中的劍卻比月光更冷。
    劍鋒劃過數據板的瞬間，蘇牧聽見金屬斷裂的脆響——不是數據板碎了，是連接數據板與係統核心的光鏈被斬斷。
    "天接雲濤連曉霧。"李清照的聲音帶著哭腔，卻又清越得像撞鍾，"星河欲轉千帆舞。"
    每一個字都化作銀色鎖鏈，纏上古心琴的手腕、腳踝，甚至那張半張的臉。
    蘇牧的輪回眼捕捉到，那些鎖鏈正分解著係統核心的藍色代碼，可與此同時，他的左臂數據化的速度突然加快——原本停在肘部的銀白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爬上肩膀，所過之處，皮膚像被撒了鹽的冰，滋滋冒著白煙。
    "清歡，我疼。"蘇牧脫口而出。
    話一出口他就愣住——這不是他該說的話，像極了小時候摔破膝蓋時，對著母親撒嬌的語氣。
    顧清歡的手指猛地收緊，他這才發現，自己的右手不知何時已完全數據化，隻剩下指尖一點肉色，像風中殘燭。
    "看上麵。"顧清歡突然抬頭，睫毛上凝著細碎的光粒。
    蘇牧順著她的視線望去。
    他看見了顧清歡的本體。
    那是個被無數鎖鏈貫穿的身影，懸浮在所有鏡麵交疊的中心點。
    她的麵容與眼前的顧清歡一模一樣，隻是眉心嵌著枚漆黑的菱形芯片，每根鎖鏈都從芯片裏生長出來，穿透她的胸口、脊背、四肢，血液像紅色的雨，落進下方翻湧的數據洪流。
    "這是......"蘇牧的喉嚨發緊。
    輪回眼突然發燙。
    趙剛的記憶像潮水倒灌——那個總在實驗室裏修咖啡機的老研究員，臨終前在他手心畫的那道符，此刻正浮現在他意識裏。"係統核心的坐標......在虛空的褶皺裏，"趙剛的聲音混著儀器的嗡鳴，"你要找的不是代碼，是......是所有鏡像交疊的中心點。"
    蘇牧的瞳孔驟縮。
    他看見自己心口的李劍碎片突然泛起青銅色的光，那些符文像活過來的蛇，沿著他的數據化手臂向上攀爬。
    當光芒觸及他輪回眼的第100個圓環時，時間突然變慢了——數據洪流的尖嘯聲被拉長，古心琴臉上的亂碼停止跳動，李清照的鎖鏈懸在半空，連顧清歡睫毛上的光粒都凝固成了星子。
    "原來這就是你說的"凍結時間"。"蘇牧低笑，聲音在停滯的時空裏蕩開漣漪。
    他望著顧清歡本體身上的鎖鏈，望著那些正順著她傷口湧出的血珠，突然想起前世作為劍客時，師父說過的話："真正的劍，不是握在手裏的，是刻在骨頭上的。"
    湮滅協議的倒計時在他意識裏跳動——0分00秒。
    蘇牧抬起數據化的左手，握住李劍碎片。
    碎片上的符文突然灼燒起來，在他掌心烙出深紫色的印記。
    他沒有猶豫，將碎片尖端對準自己的數據化心髒——那裏已經半透明，能看見銀色的血管裏流淌著幽藍的數據流。
    "蘇牧！"顧清歡的聲音帶著哭腔，卻被凝固的時空揉成了細沙。
    劍鋒刺入的瞬間，時間重新流動。
    李劍符文與李清照的詩詞密鑰在他血脈裏對撞，像兩團火在心髒裏炸開。
    蘇牧聽見係統核心深處傳來轟鳴，像遠古的鍾被敲響，又像星球在坍縮。
    古心琴的身影開始消散，她的半張臉在消失前露出釋然的笑："當你看穿所有鏡像......"
    李清照的鎖鏈"叮"地墜地，她望著蘇牧數據化到胸口的身體，突然笑了："破局者，當融萬生之眼......原來這"萬生"，是要你把自己也燒成眼。"
    所有投影在同一時間消失。
    數據洪流突然變得安靜，像被按下了靜音鍵。
    蘇牧低頭，看見自己的數據化已經蔓延到了咽喉。
    他抬頭，正好對上顧清歡本體的眼睛——她的嘴在動，卻發不出聲音。
    但他讀懂了那唇語："抓住我。"
    一隻手從數據洪流中伸來。
    那是隻普通的手，指節微微泛白，指甲上還留著上次做實驗時沾的試劑漬。
    蘇牧抬起右手。
    他的數據化右手正在消散，可指尖那點肉色的光，卻比任何時候都亮。
    他朝著那隻手，緩緩伸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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