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
    環狀結構裏浮起的不是記憶碎片，是活人。
    黑衣劍客的劍尖滴著血，星際艦長的披風還沾著宇宙塵埃，末法修士的道冠歪在一邊——每一張與他相同的臉都在動，骨節分明的手正按在黑色石碑上，指腹下的名字像被腐蝕的墨痕，蘇牧二字的最後一豎正從"木"字旁剝落。
    "他們在刪我們的名字。"顧清歡的機械音突然沙啞，蘇牧這才發現她脖頸處的ogo正在融化，金屬鱗片層層剝落，露出內部流轉著靛藍數據流的機械心髒，"我的本體是初代管理員為對抗係統而製造的"觀測者陷阱"，用來捕捉...捕捉這些試圖抹除多元宇宙的觀測者分身。"
    她的機械手指仍扣著他手腕，溫度卻在急劇下降。
    蘇牧後頸的青銅劍紋突然灼燒起來，像被潑了滾燙的鐵水，他聽見骨節發出細不可聞的哢嗒聲——那是劍紋在往更深的血肉裏鑽。
    "蘇牧！"
    千麵古心琴的尖嘯突然拔高，上百個鏡像同時扭曲，金屬與布料撕裂的聲響裏，十二具機械臂從虛空中伸出，將所有鏡像串成一柄巨型長劍。
    劍刃上的琴紋在發光，每一道都刻著"生當作人傑"的殘句，斷裂處還沾著暗褐色的血漬。
    "是李清照的劍紋！"顧清歡的機械心髒突然迸出一串火星，她的指尖猛地掐進蘇牧脊椎，"她的意識殘影藏在你的劍紋裏——看你後背！"
    蘇牧倒抽一口冷氣。
    青銅劍紋正順著脊椎往上竄，在肩胛骨處炸開金色光霧，光霧裏浮著半透明的人影：月白襦裙，螺髻斜簪，左手握劍，右手執筆，正是他在第37世戰亂時救過的女詞人。
    她的嘴唇開合，聲音混著金屬雜音撞進他腦海："用法則具現重塑《夏日絕句》的因果鏈！
    係統核心最怕被文字釘死的命運——"
    話音未落，她的身影就被數據流衝散，卻在蘇牧左眼角的"法則具現"刻印上留下一道淡金痕跡。
    蘇牧感覺有什麽東西在意識深處轟然碎裂，量子輪回眼的第104環"哢"地裂開，黑色裂紋從眼尾蔓延到太陽穴，疼得他幾乎要跪下去。
    "抓住機會！"顧清歡的機械心髒開始冒出青煙，她的機械臂突然箍住他後腰，將他整個人按向環狀結構中心，"你的劍紋現在能連接所有前世的力量——去劃那條量子軌跡！"
    蘇牧的掌心突然一熱。
    青銅劍紋從他指縫鑽出，在虛空中凝成實體，劍身流轉著星軌般的光帶，每一道光都對應著某一世的記憶：劍客的血、艦長的星圖、修士的法訣，此刻全在劍身上翻湧。
    他想起顧清歡說過的"唯一機會"，想起每一世死亡時那道催促他"再看一眼"的聲音，突然明白為什麽所有輪回的終點都是這雙眼睛——它們不是用來回憶，是用來凝聚。
    "死亦為鬼雄。"
    他脫口而出。
    劍尖劃開空氣的瞬間，整個空間都在震顫。
    青銅劍紋在虛空中拉出一道金色軌跡，正是《夏日絕句》最後一句的筆鋒，每一筆都帶著量子糾纏的震顫，像根燒紅的鐵釺紮進係統核心的環狀結構。
    黑色石碑上的名字開始瘋狂閃爍，那些正在刪他名字的分身突然捂住耳朵，他們的臉扭曲成數據亂碼，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哀嚎。
    "逆...逆向坍縮了！"顧清歡的機械關節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她的機械心髒已經燒紅，數據流從指縫間漏出，"蘇牧，抓住那個最頂端的分身——他是所有觀測者的源點！"
    蘇牧的量子輪回眼裂得更厲害了，視野裏一片血霧，卻精準地鎖定了環心處那個始終未動的"自己"。
    對方的臉比其他分身更清晰，眼尾有和他一樣的淚痣，此刻正垂著眼看自己的手，仿佛對周圍的混亂一無所知。
    "抓住我。"
    那個分身突然抬頭，聲音輕得像歎息。
    蘇牧衝了上去。
    他的指尖擦過對方肩頭時，量子輪回眼的所有圓環突然同時亮起，從第1環到第104環，每一圈都映著某一世的死亡場景：劍客被亂箭穿胸時望向月亮的眼，艦長在超新星爆發前最後一次校準航向的手，修士在雷劫中捏碎的道印——原來每一次死亡都不是終點，是力量的錨點，是這雙眼睛在黑暗裏積蓄的火種。
    顧清歡的機械心髒在他背後炸成碎片。
    數據流裹著她最後的話湧進他意識："去...去看他手裏..."
    蘇牧的手指終於扣住對方手腕。
    劇痛中，他看見那隻與自己一模一樣的手心裏，正緩緩浮現出一支泛著冷光的筆。
    筆杆上刻著兩個字，被數據流衝刷得時隱時現——
    蘇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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