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碎片在蘇牧掌心發燙，那些重疊的身影突然同時開口。
    他聽清了——每道聲音都與他同頻，像從顱骨深處共振而出，"否定自我，否定自我，否定自我......"
    指尖的刺痛讓他顫抖。
    碎片表麵的輪廓不再是模糊的影子，而是清晰到能看見每道皺紋、每處傷疤：白大褂上沾著量子液的蘇牧在撕實驗日誌，劍修版的蘇牧正將本命劍刺入心口，機械飛升的蘇牧在拆解自己的核心芯片......他們的動作如出一轍，眼尾的法則紋路卻比此刻的他更明亮。
    "這是......輪回的終局儀式？"蘇牧喉結滾動，指腹無意識摩挲碎片邊緣。
    顧清歡殘留的數據流在輪回眼裏發燙，她最後的話像根細針："去看碎片裏的自己。"他突然明白，那些被係統標記為"錯誤"的觀測者，或許從未真正消失，而是以這種方式困在時間的褶皺裏，用自我湮滅為後來者指路。
    "叮——"
    機械義眼的蜂鳴聲驚得蘇牧抬頭。
    顧清歡的身體已分解到腰部，僅剩的半張臉泛著幽藍的數據光，左眼的機械虹膜卻突然展開，投射出全息影像——穿月白旗袍的女子踏光而來，發間的青銅簪子與腳邊的碎片同頻震顫。
    "古心琴？"蘇牧脫口而出。
    他在無數碎片裏見過這個身影，實驗室裏的、係統核心旁的、甚至跪在量子墳場碑前的。
    此刻她的指尖懸在他左眼上方三寸，虛擬觸感卻讓輪回眼的紋路灼痛，"真正的法則具現需要雙重視角，蘇牧。"她的聲音像浸在量子液裏的銅鈴，"你與天命者的共生體。"
    "共生？"蘇牧後退半步，後腰抵上仍在震顫的青銅巨劍殘片。
    顧清歡的機械心髒突然亮起刺目的藍光，與天命者核心的顏色分毫不差。
    他看見她胸腔裏的齒輪停止轉動，原本暗下去的能源槽竟開始倒轉，數據流重新凝結成手臂的形狀，指向他左手背——那裏的混沌變量殘片隻剩指甲蓋大小。
    "轟！"
    量子墳場的穹頂被撕開。
    秩序之手的母艦像把銀色巨刃刺入虛空，指揮官的機械臂在爆炸中重組，卻不再是金屬質地，而是泛著量子態的虛浮光斑。
    他的聲音帶著雙重回響，一半是機械音，一半是古心琴的尾音："你們以為她是盟友？"光斑組成的手指指向全息影像裏的旗袍女子，"她才是第一個觀測者悖論的犧牲品——當係統發現核心程序開始觀測自己，就給她套上了最完美的輪回枷鎖。"
    古心琴的全息影像突然扭曲。
    蘇牧看見她發間的青銅簪子裂開細紋，月白旗袍下露出機械骨骼的輪廓。"他說的是真的。"她的聲音不再清脆，帶著數據過載的雜音，"我用三百年時間，把打破輪回的鑰匙藏在每個觀測者的"自我否定"裏......蘇牧，現在輪到你了。"
    輪回眼的紋路蔓延到脖頸。
    蘇牧能聽見天命者的低語在血管裏流動，那是他融合人格後殘留的意識，"別信她，這是陷阱......"但顧清歡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機械手指的溫度透過防護服傳來，"看心髒。"她的胸腔完全透明了，藍光中漂浮著枚菱形核心，表麵刻滿他在碎片裏見過的古心琴筆記。
    所有線索在腦內炸開。
    蘇牧想起碎片裏古心琴將記憶注入青銅簡的畫麵，想起天命者調試代碼時那句"觀測者的自我否定才是最終解"，想起顧清歡修改核心程序時在機械心髒裏藏了塊暗格......他低頭看向腳邊的青銅巨劍殘片，最後一片碎片上的無數"自己"同時停止動作，法則紋路連成完整的環。
    "要融合輪回眼的兩半，必須用法則之劍刺穿心髒。"蘇牧聽見自己的聲音，像來自另一個時空的自己。
    他彎腰撿起青銅巨劍的主碎片，劍鋒映出他扭曲的臉——左眼是法則紋路，右眼是混沌變量殘留的暗紅。
    當劍尖抵住心口時，天命者的歎息突然從胸腔深處響起："你知道代價是什麽......"
    "我知道。"蘇牧咬碎後槽牙。
    劍鋒刺入的瞬間，輪回眼的兩半紋路如活物般纏繞，左眼的法則吞噬右眼的混沌，劇痛從心髒蔓延到每根神經。
    他看見量子墳場在劍刃投影裏分裂，一邊是星河湮滅的末日，一邊是新宇宙誕生的光海——兩種軌跡在劍鋒交匯處重疊，時空像被無形之手折疊，指揮官的量子態身軀開始崩塌，秩序之手的母艦在虛空中扭曲成莫比烏斯環。
    "代價是......"天命者的聲音被法則轟鳴淹沒。
    顧清歡突然劇烈顫抖，她僅剩的半張臉露出釋然的笑，"原來我藏的......不是炸彈......"話音未落，她的機械心髒發出刺耳鳴叫，藍光化作實質的光繭——當光繭破碎時，一枚刻滿古心琴代碼的青銅核心懸浮在半空，表麵流轉著與蘇牧輪回眼相同的法則紋路。
    量子墳場的轟鳴突然靜止。
    蘇牧低頭看向心口，青銅劍已完全沒入，鮮血順著劍刃滴在核心上，綻開淡金色的花。
    核心表麵的代碼開始重組，他聽見古心琴的聲音混著顧清歡的、天命者的、甚至無數個"自己"的，在虛空中回響："現在，去看真正的法則......"
    懸浮的青銅核心突然發出刺目強光。
    蘇牧本能抬手遮擋，指縫間卻看見核心內部浮現出新的畫麵——那是他從未在碎片裏見過的場景，是顧清歡的機械心髒最深處，藏著的不是係統標記，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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