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風暴在蘇牧耳邊收束成細響，像琴弦最後一顫。
    顧清歡扶住他肩膀的手帶著機械關節特有的冷意，卻比任何溫度都讓他安心。
    兩人抬頭時，原本光滑如鏡的巨碑正發出細微的"哢啦"聲——那些從碑底輻射而出的黑色裂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爬向碑頂，每道裂紋裏都滲出黏稠的黑霧，像腐爛的墨汁在空氣中暈染。
    蘇牧的右眼突然灼痛。
    量子輪回眼的第三環金光流轉，他看見黑霧裏翻湧著細碎的代碼，像被攪亂的數據流："這東西在吞噬青銅法則的能量......"話音未落，黑霧突然劇烈震顫，凝聚成一道與顧清歡等高的人形，機械義眼位置迸出猩紅光斑，正是她方才擋劍時的戰鬥模式。
    "它在模仿我的戰鬥模式！"顧清歡的機械義眼瞬間爆發出猩紅數據流，左手的機械臂彈出激光刃，卻在揮出的刹那頓住——那團黑霧凝成的"她"竟以相同的軌跡抬臂，連激光刃的預熱嗡鳴都分毫不差。
    蘇牧瞳孔驟縮，反手將掌心的青銅碎片刺入地麵，法則紋路在他腳下蔓延，轉瞬化作青銅荊棘網朝黑霧卷去。
    但荊棘觸及黑霧的刹那，竟像被強酸腐蝕般溶解，碎成閃爍的金色代碼，消散在霧氣裏。
    "每滴黑霧都包含著觀測者"自我否定"的殘影——就像你剛剛釋放的青銅風暴。"指揮官的機械笑聲從黑霧深處傳來，帶著電流雜音的尾音。
    蘇牧這才注意到，原本被青銅風暴扭曲的秩序之手母艦已重新懸浮，炮口雖未指向他們，卻在黑霧中若隱若現，像蟄伏的鋼鐵巨獸。
    指揮官的機械軀體半透明地嵌在黑霧裏，胸腔的蜂窩小孔正不斷噴出藍光，與黑霧中的代碼形成某種共鳴。
    顧清歡的機械心髒突然發出尖銳的蜂鳴。
    她猛地撕開胸甲，露出核心處流轉的琥珀色光團，光團邊緣正滲出細小的黑霧觸須，"它們在尋找古心琴的代碼......"她抬頭時，機械義眼的猩紅數據流裏混進了幾縷淡藍，那是古心琴全息投影的顏色，"快用我的機械軀體當誘餌！"
    蘇牧的手指幾乎掐進她手背的機械關節。
    他能感覺到她的軀體在震顫，金屬骨骼間的連接處正滲出暗紫色能量——那是量子化崩解的前兆。"不行。"他喉結滾動，輪回眼的金光因情緒波動而閃爍，"你上次為我擋劍時，軀體碎成了三百塊零件，這次......"
    "這次是主動的。"顧清歡突然笑了，染血的臉頰上，新生長的皮膚泛著不真實的粉紅，"你看，連傷口都在聽你的法則愈合。"她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將他的手掌按在自己機械心髒上，"古心琴的代碼在我核心裏藏了七世，現在它們終於被釣出來了——"
    黑霧突然劇烈翻湧。
    顧清歡的機械心髒迸發出刺目強光，那些原本纏繞的黑霧觸須瘋狂收縮，竟在霧氣中拉出無數道半透明的影子。
    蘇牧睜大眼睛，看見霧氣裏浮著幾十個顧清歡：有穿著機械戰甲的，有披著古代俠女披風的，有抱著全息投影琴譜的——每一個都與他記憶裏的某一世重疊，卻又帶著詭異的扭曲：機械戰甲的肩甲裂著縫，俠女的劍刃缺了口，琴譜上的音符在融化。
    "我們是被你否定的未來......"其中一個抱著琴譜的"顧清歡"開口，聲音像被撕碎的錄音帶，"你總說"這次絕不會讓你死"，可每一世你都在否定我們的死亡軌跡——"另一個機械戰甲的"她"突然舉起激光刃，"所以我們要代替你，完成你不敢完成的否定！"
    蘇牧的輪回眼第三環突然爆發出刺目金光，與黑霧中的代碼糾纏在一起。
    他看見那些殘影的動作突然卡頓，像被按下了暫停鍵。
    顧清歡的手指在他掌心輕輕蜷起，機械心髒的蜂鳴裏混進了另一種頻率——那是古心琴的琴音，清越而綿長，正從她核心的琥珀光團裏滲出來，與黑霧中的代碼產生共振。
    "抓住我。"顧清歡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輕得像一片即將融化的雪，"如果我開始量子化......"她的機械義眼熄滅了一瞬，再亮起時，眼底的數據流裏竟浮現出古心琴的麵容，"記得用輪回眼，看那些代碼裏的......"
    黑霧突然沸騰。
    蘇牧感覺有滾燙的液體濺在臉上——是顧清歡新生長的皮膚在崩解，露出底下泛著冷光的金屬骨骼。
    他死死攥住她的手，能聽見機械關節發出的哀鳴，像某種即將斷裂的承諾。
    而在他們腳下，巨碑的黑色裂紋已爬滿整個碑麵，黑霧正以更洶湧的態勢湧出，其中隱約能看見指揮官的機械瞳孔在閃爍，像兩盞永不熄滅的幽藍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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