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是被後頸的灼燒感疼醒的。
    金屬碎片紮進後背的刺痛原本像鈍刀刮骨，此刻卻被後頸那團灼燒感壓得模糊。
    他躺在實驗室廢墟裏，望著天花板裂縫透進的晨光，睫毛被汗濕得黏在一起。
    有溫熱的液體順著脖頸流進衣領，他猜是芯片灼燒導致的皮膚滲血——可他明明從未在鏡中見過後頸有疤痕，更遑論植入物。
    "顧清歡..."他啞著嗓子呢喃，掌心還攥著機械心髒的碎片。
    那些藍光早已融入輪回眼，此刻眼底的幽紫像深不見底的漩渦，每轉動一次瞳孔，就能看見實驗室裏漂浮的因果鏈：電線斷裂的軌跡指向三分鍾前的爆炸，通風管道的焦痕關聯著量子反應堆過載，而牆角那堆扭曲的金屬架，竟串聯著三個月前趙剛替他擋下的那發激光炮。
    視網膜突然泛起刺癢。
    顧清歡的機械代碼流從瞳孔深處湧出，在他眼前投射出破碎的青銅紋路，像某種古老器物的殘片，又像被撕碎的星圖。
    蘇牧抬手觸碰那些光紋，指尖穿過時帶起一串數據漣漪，同時後頸的灼燒感驟然加劇，有滾燙的電流順著脊椎往大腦竄，他疼得蜷縮成蝦，額頭抵著滿是裂痕的地麵，聽見自己急促的喘息撞在金屬殘骸上。
    "第...第108環實驗的殘餘脈衝。"
    沙啞的機械音在頭頂炸響。
    蘇牧猛抬頭，看見趙剛的安保投影正從天花板的裂縫裏滲出來——那是個半透明的藍色人影，肩章上的警徽還在滋滋冒電火花，右耳的通訊器裂成三瓣，"別碰那些紋路，它們在和你後頸的芯片共振。"
    蘇牧這才發現右手正握著什麽。
    他低頭，青銅劍的殘影正躺在掌心，劍身的銀亮代碼隨著趙剛的話音嗡鳴，每道紋路都在與投影的肩章同步震動。
    這是周明教授去年送他的實驗紀念品，說是從三星堆遺址帶回來的青銅殘劍，當時他還笑周老搞封建迷信，現在卻覺得劍身上的紋路，和視網膜上的青銅光紋有說不出的契合。
    "這把劍..."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和你有關？"
    "是脈衝共鳴。"趙剛的投影抬起虛透明的手，指尖穿過蘇牧後頸的疤痕，"當年你在第108環實驗裏往劍裏植入了觀測程序，現在係統想通過芯片回收數據——"投影的聲音突然卡殼，警徽處迸出一串亂碼，"快...快把劍插進廢墟深處！"
    蘇牧沒多問。
    他撐著地麵爬起來，後背的金屬碎片刺得更深，血珠順著腰際滴在青銅劍上，在劍身暈開一朵暗紅的花。
    他咬著牙將劍刃對準牆角的混凝土裂縫，剛使力下壓，地麵就傳來令人牙酸的崩裂聲——混凝土塊像被無形的手扯開，露出下方泛著冷光的量子終端，黑色的外殼上布滿他熟悉的實驗室編號：s110。
    "當年你植入的觀測程序，現在成了係統的枷鎖——"趙剛的投影突然凝固，警徽處的亂碼化作扭曲的人臉，是係統主腦的虛擬形象，"你們這些螻蟻，也配...也配..."
    終端突然發出蜂鳴。
    蘇牧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七歲那年的記憶像被倒轉的沙漏，順著後頸的芯片灌進大腦：他蹲在實驗室角落，手裏攥著塊青銅碎片——那是周明教授從考古現場帶回來的"垃圾"，表麵刻著和劍刃一樣的紋路。
    他偷偷把碎片插進終端接口，古心琴的複製體虛影突然浮現在他麵前，那是個穿著白大褂的女人，眼睛裏沒有瞳孔，隻有流動的代碼："觀測者需要見證所有可能性的湮滅。"
    "不——"蘇牧踉蹌著後退，額頭撞在金屬殘骸上。
    現實中的青銅劍突然震顫，劍身上凝出實質的劍氣，像把銀色的刀，"唰"地撕開從終端湧出的黑霧——那黑霧他認得，是係統用來抹除記憶的"清除流"，上個月他親眼看見它吞掉了隔壁實驗室的王博士。
    裂縫裏湧出更多數據流。
    顧清歡的機械代碼流裹著藍光鑽出來，在蘇牧掌心重組：先是機械關節的輪廓，接著是齒輪咬合的聲響，最後凝出一枚青銅密鑰的投影，紋路和他視網膜上的光紋嚴絲合縫。
    趙剛的投影突然恢複正常，警徽處的亂碼化作綠色的防火牆界麵："抓住這個時空錨點！
    青銅脈衝能短暫連接所有觀測者的記憶，主腦現在正忙著封鎖數據流，這是唯一的機會——"
    密鑰突然發燙。
    蘇牧的輪回眼不受控製地轉動，眼底的幽紫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蕩開層層漣漪。
    第110環實驗的全息殘影在他周圍浮現：無數個"蘇牧"正在不同的平行宇宙裏蘇醒，有的握著同樣的青銅劍，有的後頸同樣有灼燒的疤痕，他們的輪回眼都泛著幽紫，像千萬顆星辰同時點亮。
    而在所有影像的中心，係統核心的位置，一團青銅風暴的胚胎正在緩緩轉動，每轉動一圈，就有幾個"蘇牧"的身影變得透明，意識能量被風暴吸走，消散在虛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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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蘇牧的聲音發顫，他望著全息影像裏自己逐漸透明的倒影，又低頭看向掌心的青銅密鑰，"主腦在收集所有覺醒觀測者的意識，用來孵化新的青銅風暴。"
    "所以你必須——"趙剛的投影突然扭曲，警徽處的防火牆被撕開一道口子，係統主腦的虛擬人臉擠了進來，"蘇牧！
    你以為你能反抗？
    這枚密鑰是我設下的陷阱，它會——"
    "砰！"
    密鑰投影突然劇烈震動，表麵的青銅紋路像活過來的蛇，瘋狂啃噬著係統主腦的虛擬人臉。
    蘇牧感覺掌心發燙，密鑰的投影開始坍縮，先是邊緣模糊，接著整體扭曲，最後竟在他掌心凝成一個不斷旋轉的三維迷宮，每道牆麵上都刻著和青銅劍、芯片、記憶碎片相同的紋路。
    後頸的灼燒感不知何時消失了。
    蘇牧望著掌心的迷宮，輪回眼清晰地看見，迷宮深處有個閃爍的光點——那是顧清歡的機械代碼殘留，也是所有覺醒觀測者意識的共鳴。
    "你說這是陷阱？"他對著空氣笑了，聲音裏帶著千萬個平行宇宙的回響，"那我就把它變成墳墓。"
    三維迷宮突然加速旋轉，在他掌心投下細碎的陰影。
    蘇牧望著陰影裏若隱若現的紋路，聽見實驗室廢墟深處傳來金屬摩擦的聲響——像是某種古老的機關，正在為即將到來的破局，緩緩轉動齒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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