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的太陽穴突突跳動，意識海深處那道法則紋路正像活物般啃噬著神經。
    他能清晰感知到顧清歡的手指在自己掌心逐漸失去溫度，機械核心的震顫透過皮膚傳來，像台即將報廢的老式發動機。
    "看沙盤！"顧清歡的機械義眼突然迸出刺目紅光，電子合成音裏帶著過載的雜音。
    蘇牧猛地抬頭——原本懸浮在鏡麵深處的量子沙盤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組，青銅色的流光褪去，露出實驗室特有的冷白金屬外殼。
    更詭異的是，沙盤表麵同時浮現出十七幅重疊的畫麵：每幅都是暴雨傾盆的場景，雲層低垂如鉛，雨簾裏的建築風格從古代飛簷到星際穹頂，跨越了至少十個文明紀元。
    "雨滴...在發光。"劉明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技術人員特有的顫音。
    這個總把白大褂洗得發白的實驗室助手此刻正跪在地上，指尖在虛空中劃出數據流，全息屏在他眼鏡片上投下幽藍光斑，"十七個時空的暴雨，同步率99.7。
    每個雨滴的量子態...包含青銅符文！"
    蘇牧的輪回眼自動展開，金紅色紋路爬滿眼白。
    他看見雨簾中的每滴水珠都裹著細碎的符文，那些扭曲的線條像活物般在量子層麵遊動，與鏡中那些蘇牧鏡像的輪回眼光芒頻率完全一致。"李維斯的初始實驗..."顧清歡的機械臂突然彈出掃描探針，精準刺入最近的雨幕，"他用暴雨作為量子糾纏的錨點——每個雨滴都是實驗數據的載體！"
    "那我來拆了它們。"蘇牧咬碎後槽牙，輪回眼深處溢出半透明的法則觸須。
    這是他用輪回記憶裏的機械飛升技術具現的能力，觸須尖端泛著冷冽的銀光，剛觸及沙盤表麵就激起刺目的藍光。
    但下一秒，他瞳孔驟縮——被觸須刺穿的雨滴"啵"地分裂成兩個，每個又繼續分裂，刹那間在沙盤上織成密不透風的鏡像矩陣。
    "能量波動規律！"劉明突然尖叫，全息屏上的數據流瘋狂滾動，"和你前世當機械師時寫的指令集...完全吻合！"他顫抖著調出一組綠色代碼，那是蘇牧在機械飛升時代為星際戰艦編寫的自毀程序，此刻正以量子糾纏態在鏡像矩陣裏重複運行，"李維斯在複製你的技術！
    他用你的記憶當鑰匙——"
    "夠了。"蘇牧打斷他，法則觸須上的銀光更盛。
    他能感覺到李維斯的笑聲還在意識裏盤旋，像根細針不斷挑動著他的憤怒，但此刻必須冷靜。
    顧清歡的機械核心突然發出蜂鳴，她透明的手掌按在蘇牧後頸，機械義眼的紅光與輪回眼的金紅在兩人之間交織成網："用我的核心當接口。"她的聲音突然變得清晰，像是拋卻了所有雜音，"機械飛升者的處理器能解析量子糾纏的底層代碼——這是我存在的意義。"
    蘇牧的呼吸一滯。
    他記得顧清歡說過，她隻是機械飛升者的殘影，連實體都是量子態投影。
    但此刻她機械核心的光芒比任何時候都亮，像顆燃燒的紅寶石。"會被摧毀嗎？"他低聲問，手指懸在核心接口上方。
    顧清歡的機械義眼微微偏轉，他看見自己的倒影在那片紅光裏，帶著從未有過的堅定："如果能打破輪回，摧毀又如何？"
    當核心處理器插入沙盤接口的瞬間，整個空間發出玻璃碎裂般的脆響。
    蘇牧感覺有隻無形的手揪住他的心髒，視野天旋地轉，等再聚焦時，他們正站在一條泛著幽藍光芒的環麵上——那是莫比烏斯環的微觀層麵，環麵內側和外側的邊界正在無限折疊。
    顧清歡的機械軀體在環麵上不斷重組：原本的金屬手臂變成古代劍鞘，機械義眼換成修士的玉瞳，下一秒又變回星際戰士的能量裝甲，"漏洞在維度折疊的縫隙裏！"她的聲音從環麵各個方向同時傳來，"李維斯把鏡像矩陣藏在這裏，所以我們總以為抓住了核心，其實隻是摸到了環的一麵！"
    "劉...明？"蘇牧突然發現實驗室助手的位置空了。
    抬頭望去，三個劉明的全息投影正沿著環麵勻速移動：左邊的在瘋狂敲擊鍵盤，中間的抱著頭尖叫，右邊的則舉著量子探測器，嘴型在重複"2077"的實驗編號。"每個版本對應不同時間線！"顧清歡的聲音裏帶著銳響，"他在同時經曆實驗成功、失敗、中止的三個節點！"
    蘇牧的輪回眼突然刺痛。
    他死死盯著中間那個尖叫的劉明——在某個瞬間，那個投影的瞳孔閃過一絲與其他兩個不同的光色，"那個！"他指著右邊舉探測器的劉明，法則觸須猛地穿透環麵，"用量子糾纏態同時操作所有沙盤節點！
    中間的在幹擾，右邊的才是正確時間線！"
    環麵突然劇烈震顫。
    蘇牧感覺有溫熱的液體從鼻腔湧出，那是輪回眼過載的征兆。
    但他顧不上這些，眼睜睜看著法則觸須精準刺入三個劉明的交匯點，鏡像矩陣開始出現蛛網般的裂紋。
    就在矩陣即將崩潰的刹那，青銅符文突然顯現在環麵每一寸空間，那些扭曲的線條組成巨大的代碼牆，而每個符文中央，都浮著顧清歡的臉——是她前世被劍刺穿、被能量炮轟碎、被機械病毒侵蝕的死亡場景，坐標清晰標注著"第37次輪回第108次輪回第999次輪回"。
    "不..."顧清歡的聲音突然變輕，機械核心的光芒開始閃爍，"原來我每一世的死...都是為了給這些符文供能..."
    "蘇牧！"三個劉明的尖叫同時炸響，聲音重疊成刺耳鳴叫。
    蘇牧抬頭，看見環麵中心的虛空正在扭曲，某種金屬與法則交織的氣息撲麵而來。
    他不用看也知道是誰——李維斯的本體，終於要現身了。
    在那道身影完全顯現前的最後一刻，蘇牧瞥見對方手中握著根金屬拐杖，杖頭雕刻著與青銅符文完全一致的紋路。
    那拐杖在虛空中劃出半道弧光，像是在測試什麽，又像是在醞釀致命一擊。
    "抓住我！"顧清歡的機械臂突然纏住蘇牧的腰，核心光芒瞬間暴漲，"撐過這一秒...我們就能看見法則的漏洞——"
    金屬拐杖的尖端，終於觸到了青銅符文矩陣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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