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蘇牧的太陽穴突突跳動。
    那些割碎神經的記憶碎片不再是零散的光粒，此刻正像被磁石牽引般，在他視網膜上拚出完整的畫麵——
    末法時代的枯山之巔，他披著染血的道袍，掌心浮著半塊刻滿星紋的玉玨。
    山風卷起他額前濕發，露出眉心一道深紫印記。
    不遠處的深淵裏，顧清歡的身影被暗紫色數據流纏繞，她的指尖還凝著未完全消散的法訣光痕，機械軀體的關節處正滲出黑色黏液，像是被某種腐蝕性程序啃噬。
    "看清楚了！"顧清歡的機械音突然穿透轟鳴，蘇牧這才發現她不知何時已近在咫尺。
    她的機械臂末端泛著冷光，正緩緩抵住他後頸的神經接口，"那些你以為的回憶，不過是係統用千萬條"正確路徑"編織的謊言——就像現在這個修士的記憶，根本不是你真正經曆過的封印，是係統給覺醒者設的套！"
    劇痛從後頸炸開，蘇牧的瞳孔驟然收縮成細線。
    數據流順著接口湧入大腦，他看見更多重疊的畫麵：劍客的劍鞘裏藏著刻有"天命"二字的芯片，星際艦長的自毀按鈕旁浮著同樣的暗紫代碼，連末法修士手中的玉玨，此刻都在他的輪回眼下顯露出底層的0與1——原來每一世的"關鍵抉擇"，都是係統預設的程序節點。
    "蘇牧！"顧清歡的機械心髒突然劇烈震顫，她的機械軀體表麵裂開蛛網般的紋路，"看頭頂！"
    蘇牧抬頭。
    原本坍縮的空間裏，成百上千個李維斯的鏡像正從不同時間線的記憶投影中浮現。
    他們有的穿著白大褂，有的裹著機械戰甲，有的甚至提著帶血的手術刀——每個鏡像手中都漂浮著不同版本的量子方程，那些光紋交織成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吞噬周圍的記憶碎片。
    "交出眼睛，你還能當我的實驗體。"最近的李維斯鏡像開口，他的青銅眼罩不見了，左眼空洞裏爬出暗紫觸須，"否則這些記憶碎片會先撕碎你的神經，再......"
    "閉嘴！"蘇牧低吼。
    輪回眼在眼眶裏發燙，他抬手畫出一道銀紫法則矩陣——這是他用前世劍客的劍意、艦長的能量公式、修士的星紋術法融合出的攻擊手段。
    可預想中的爆破沒有發生，那些法則光紋剛觸碰到李維斯的鏡像群，就像水滴落入海綿般被吸收，反而在量子屏上投射出"進化進度：37"的字樣。
    "早說了，你的反抗都是養料。"李維斯本尊的聲音從所有鏡像中同時響起，他站在最中央的投影裏，左手攥著半塊和蘇牧記憶中相同的玉玨，"天命係統需要的是觀察者的"成長數據"，你每強一分，係統就更穩固一分。"
    蘇牧的指甲掐進掌心。
    他能感覺到輪回眼在發燙，眼球深處的銀紫紋路正以某種陌生的規律蠕動——那是他從未觸發過的"逆向觀測"能力。
    視野突然倒轉。
    他看見自己站在時間線的終點，所有平行宇宙的"蘇牧"正沿著各自的軌跡向他匯聚；他看見顧清歡的機械心髒裏，封存著從古代到未來每個宇宙的"顧清歡"的意識殘片；他甚至看見所謂的"天命者"根本不是實體，而是懸浮在所有宇宙之上的巨大光繭，繭上每道紋路都對應著某個世界對"秩序"的執念——人類害怕混亂，所以集體意識編織出這個維持輪回的係統。
    "原來你是我們自己造的怪物。"蘇牧喘著氣，聲音裏帶著近乎癲狂的笑。
    "現在才明白？"顧清歡的機械心髒突然迸發出刺目藍光，三維記憶圖譜在兩人之間展開，"看這裏——每個宇宙的死亡場景都是能量節點！"她的機械手指劃過圖譜中最亮的幾個光點，"劍客的死亡對應古代宇宙的氣運，艦長的死亡對應星際聯邦的能源，修士的死亡......"
    "夠了！"李維斯的金屬拐杖穿透了蘇牧的左肩。
    劇痛讓蘇牧踉蹌半步，鮮血濺在記憶圖譜上，竟在圖譜裏掀起連鎖反應——那些原本穩定的光點開始閃爍，像即將熄滅的燭火。
    "清歡！"蘇牧抓住她的機械臂。
    顧清歡的機械軀體突然發出刺耳的金屬撕裂聲。
    她的胸腔、四肢、頭顱正以量子態重組，最終化為一具由齒輪、光鏈和星圖構成的量子算盤。
    每個齒輪表麵都刻著不同宇宙的坐標，光鏈連接的節點上，浮動著蘇牧每一世的死亡畫麵。
    "用死亡場景反向覆蓋核心！"她的聲音從算盤的每個齒輪中傳出，"係統靠死亡能量維持，我們就用死亡記憶當鑰匙——快！"
    蘇牧的輪回眼突然劇烈灼燒。
    他看見記憶裂隙的最深處，那些被係統刻意抹去的底層代碼正隨著裂隙的擴大緩緩顯形：0 0 0 0 0......每個字節都在重複著"天命"的拚音，而所有宇宙的"死亡"事件，此刻都在代碼裏被標記為"能量輸入口"。
    "哈哈哈哈！"李維斯的笑聲突然扭曲成電子雜音，他的身體開始和鏡像群融合，"你以為用死亡記憶就能摧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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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記憶早被係統格式化過，你所謂的"反向覆蓋"，不過是給我輸送更純淨的能量！"
    蘇牧的輪回眼流出銀紫血淚。
    他想起顧清歡說的"選擇"，想起每個前世死亡時她眼底的釋然——原來那些死亡不是終點，是她在為這雙眼睛儲存"未被係統汙染的原始記憶"。
    他舉起手，掌心浮起劍客的斷劍、艦長的自毀芯片、修士的玉玨——這些本應隨死亡消散的遺物，此刻正隨著輪回眼的逆向觀測，顯露出最原始的模樣：沒有係統代碼，沒有預設路徑，隻有兩個字："真實"。
    "清歡，我選擇真實。"蘇牧低喝。
    量子算盤突然劇烈震動。
    每個齒輪開始逆向旋轉，蘇牧掌心的遺物化作光雨融入算盤，那些未被係統汙染的死亡記憶，正順著光鏈衝進天命者的光繭。
    李維斯的融合體發出尖嘯。
    他的身體開始出現裂痕，暗紫數據流從裂痕中湧出，卻在接觸到量子算盤的瞬間被染成銀白——那是"真實記憶"的顏色。
    記憶裂隙在崩潰。
    蘇牧感覺有什麽東西正從他的輪回眼中剝離，那是係統強加給他的"觀察者使命"。
    顧清歡的量子算盤表麵浮現出半透明的紋路，那些紋路像極了量子態的分解軌跡。
    "蘇牧......"她的聲音突然變得模糊，"我的機械軀體......要維持不住了......"
    蘇牧剛要伸手，就見量子算盤的齒輪開始變得透明。
    顧清歡的意識殘片從每個齒輪中飄出，像被風吹散的星塵，卻又在消散前凝聚成一句話：
    "記住，真實的選擇......從不會被係統記錄......"
    裂隙徹底閉合的瞬間，蘇牧眼前一黑。
    黑暗中，他摸到自己後頸的神經接口處，有什麽溫熱的東西正緩緩流動——那是顧清歡的機械心髒，此刻正以量子態融入他的意識海，像一顆隨時可能蘇醒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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