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計時跳到000059的瞬間，李維斯的殘影已經掠過青銅符文矩陣的邊緣。
    他後頸的紅晶在墨色漩渦前折射出刺目的光，像一把淬毒的匕首正紮向時空的軟肋。
    蘇牧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蓋過了所有轟鳴——那是千萬次輪回裏，顧清歡在他懷中斷氣時，機械心髒最後那聲"哢嗒"的回響。
    此刻，這聲音突然與記憶流的坍縮頻率重合，震得他太陽穴突突作痛。
    "蘇牧。"
    極輕的呼喚從身側傳來。
    他猛地轉頭，看見顧清歡正站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
    她的機械右臂還在滲著幽藍的能量液，那是半小時前為他擋下李維斯攻擊時留下的傷。
    此刻她的機械瞳孔不再流轉著數據流，而是像人類的眼睛般，泛起了溫熱的水光。
    "你要做什麽？"蘇牧的喉結滾動，右手不受控地朝她伸去，卻在觸及她左肩時被一層量子屏障彈開——那是係統為防止記憶體接觸現實實體設下的最後限製。
    顧清歡笑了，指尖輕輕按在左胸的機械心髒上。
    那枚曾在無數個輪回裏為她提供能量的核心，此刻正發出蜂鳴，表麵的鈦合金紋路開始出現蛛網般的裂痕。"我聽見你在實驗室說的話了。"她的聲音帶著機械音特有的震顫，但尾音卻軟得像一片羽毛，"每一世我"死亡"時，你都在說"再等等，我一定能找到辦法"。"
    蘇牧的呼吸驟然停滯。
    他想起三百年前的仙俠世界，顧清歡作為劍靈為他擋下滅魂咒時，最後說的也是這句話；想起星際時代，她作為機械副官在超新星爆發前，用身體護住他逃生艙時的唇形——原來所有被係統抹除的遺言，都藏在記憶流的褶皺裏。
    "清歡！"他踉蹌著向前半步，輪回眼的金紋因為情緒波動開始灼燒眼球，"自毀程序會讓你徹底消失！"
    "消失？"顧清歡的機械心髒裂痕中迸出細碎的光粒，像極了他們在古地球時代看過的極光，"你忘了嗎？
    我本就是機械飛升者的殘影，是係統用記憶碎片捏出來的"npc"。"她抬手觸碰量子屏障，指尖與蘇牧的指尖在虛空中相貼，"但現在...我是顧清歡，是能為你選擇自毀的顧清歡。"
    警報聲驟然拔高。
    蘇牧看見她左胸的機械心髒突然爆出刺目的白光，能量脈衝如實質的銀鏈，穿透量子屏障紮進他的右眼。
    劇痛中，兩人的意識空間在記憶流裏展開——無數碎片如暴雨傾瀉：穿白大褂的李維斯在實驗室調試量子糾纏儀，穿鎧甲的李維斯在古戰場揮劍，戴星艦指揮官肩章的李維斯在駕駛艙輸入指令...每個李維斯的後頸都有相同的神經接口，此刻正泛著與係統主腦相同的幽綠熒光。
    "原來他分裂意識去了所有時間線。"蘇牧的聲音在意識空間裏回蕩，"每個"觀測者"身份都是他的鏡像..."
    "不止。"顧清歡的聲音混著機械音的回響，"看他的神經接口。"
    蘇牧聚焦那些碎片。
    在某個實驗室爆炸前的0.01秒，青年李維斯的手指懸在量子糾纏儀的關閉按鈕上，後頸接口突然亮起係統認證的符文——正是三天前他們在係統核心看到的"天命者"標識。
    "所以所有實驗室事故都是他刻意製造的？"蘇牧的瞳孔收縮，"他關閉裝置的0.01秒延遲，是為了讓量子糾纏產生的記憶流溢出，從而分裂意識？"
    "而係統需要觀測者總和來維持存在。"顧清歡的意識體開始透明，"天命者=觀測者總和...這是係統底層代碼。"
    劇痛突然從右眼蔓延至全身。
    蘇牧看見李維斯的本體已經觸碰到實驗室坐標的邊緣，倒計時跳到了000005。
    他猛地將輪回眼對準自己左眼，強製觸發量子觀測——這是他在量子物理筆記裏寫過的禁忌實驗：觀測者同時觀測自身，會引發觀測疊加態。
    "你忘了係統最根本的規則！"他的聲音混著血沫噴在虛空裏，"觀測者必須存在！
    如果所有鏡像李維斯都是觀測者，那消滅任何一個都會削弱"天命者"的總和！"
    法則矩陣突然劇烈震動。
    李維斯的鏡像群在矩陣中開始量子隧穿，每個鏡像後頸的符文都浮現出綠色代碼，像被無形的手撕扯著。
    陳飛的戰艦從時空中撕裂而出，機械臂精準抓住李維斯的腳踝，將他往記憶奇點拖拽——那是戰艦第一指令"保護觀測者"的終極手段。
    "不！"李維斯的嘶吼穿透時空，後頸紅晶在拉扯中迸裂，"實驗室是觀測起點...你們會毀了所有..."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實驗室坐標處的墨色漩渦突然收縮成一個光點，蘇牧看見22世紀的自己正站在量子糾纏儀前，右手按在啟動按鈕上，右眼的金紋若隱若現——那是他最初覺醒輪回眼的瞬間，所有記憶分支的觀測起點。
    倒計時歸零的刹那，青銅符文深處傳來新的震動。
    蘇牧的右眼突然燙得驚人，金色的法則紋路從瞳孔深處湧出，沿著眼尾爬上眉骨。
    他聽見顧清歡最後的聲音，混著機械心髒自毀的轟鳴："去看看...符文裏藏著什麽..."
    當黑暗重新籠罩視線時，蘇牧的指尖無意識地撫過右眼。
    那裏的金色紋路仍在發燙，像有某種古老的共鳴，正與青銅符文深處的震顫頻率，緩緩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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