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退去時，蘇牧首先觸到的是顧清歡機械胸腔的冷。
    他的右手還虛虛托著她即將消散的殘影，金屬與血肉的溫差順著指節往上爬，像根細針紮進心髒。
    視網膜上殘留的死亡記憶光斑正在褪去，但右眼處那種"規則生長"的麻癢感反而更清晰了——仿佛有根半透明的絲線，正順著視神經往顱骨深處鑽，每動一下都擦過神經末梢，帶出細密的顫栗。
    "滴——"
    實驗室走廊的警報聲突然炸響。
    蘇牧猛地抬頭，看見原本黑屏的安保監控屏全部亮起猩紅警告，天花板的防禦激光陣列正在展開，冷白光束在空氣中劃出網格。
    趙磊的身影從轉角處衝來，機械義眼的虹膜突然泛起金紋，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麵，漣漪狀的法則紋路正順著他的太陽穴往耳後蔓延。
    "蘇牧！"趙磊的戰術靴碾過碎玻璃，在他麵前刹住，後背繃緊如弓，"係統殘留的觀測代碼在重組！
    它們想把崩塌的矩陣重新拚起來——"他反手抽出腰間的電磁匕首，刀刃嗡鳴著亮起藍光，"但這次老子選觀測者這邊。"
    話音未落，量子實驗室的防爆門"轟"地撞開。
    張曉衝出來時，發梢還沾著液氮的白霜，左手攥著塊刻滿青銅符文的算盤，珠串上還掛著未消散的量子雲。
    她的呼吸急促，胸牌在劇烈起伏中撞出聲響："李維斯的鏡像群在吞噬覺醒者記憶！
    我用糾纏態算過，它們正在時空調製器裏......"
    "時空調製器！"蘇牧的瞳孔驟縮。
    那是實驗室最深處的設備，能撕裂平行宇宙的薄膜。
    他想起上一世李維斯就是用它抽取其他宇宙的能量，把整個實驗室炸成了廢土。
    顧清歡的機械心髒突然發出蜂鳴。
    蘇牧低頭，看見她胸腔裏的暗紫色核心正與趙磊義眼中的金紋產生共鳴——某種肉眼可見的糾纏態光帶在兩人之間穿梭，像根無形的線，將整個實驗室的空間輕輕一拽。
    失重感突然襲來。
    蘇牧踉蹌一步，看見天花板的激光網格開始扭曲，牆角的滅火器箱"哢嗒"一聲出現在五米外的牆麵，連張曉手中的算盤珠都在瞬間移位了三粒。
    趙磊的聲音帶著回響："空間折疊防禦矩陣......清歡的機械核心在同步安保係統的量子態。"
    "來了！"張曉的算盤突然劇烈震顫，算珠相撞的脆響像暴雨打在金屬板上。
    蘇牧順著她的目光抬頭，隻見時空調製器的銀色外殼正滲出黑霧，無數半透明的李維斯從中湧出——有的穿著白大褂，有的套著機械戰甲，有的甚至帶著劍修的青衫殘影，脖頸處都烙著相同的青銅符文。
    "用星際艦長的戰艦投影頻率！"張曉的手指在算盤上翻飛，算珠突然排列成蘇牧前世記憶裏的星圖，"它們的鏡像同步需要頻率共振，你的戰艦"蒼鸞號"的躍遷波動是唯一不規則的！"
    蘇牧的右眼突然發燙。
    那些被他遺忘的星際記憶如潮水倒灌：星艦駕駛艙的全息屏藍光，主炮充能時的蜂鳴，還有他親手在艦首刻下的"破妄"二字。
    他下意識抬起右手，指尖觸到虛空某處——某種更接近規則的力量順著神經竄出，在折疊的空間裏勾勒出半透明的星艦輪廓。
    最近的鏡像李維斯突然發出尖叫。
    它的身體開始扭曲，青衫與戰甲在皮膚下互相撕扯，脖頸符文的光色從青銅轉為渾濁的灰。
    但更多的鏡像湧了上來，它們的指尖滲出銀色代碼，在空氣中編織出新的矩陣。
    "接住這個！"趙磊突然扯開後頸的機械接口，露出裏麵盤繞的光纖。
    他抓住蘇牧的手腕，將光纖插頭按在蘇牧太陽穴上，"這是我記憶裏李維斯製造實驗室事故的完整觀測記錄！
    當年他為了融合係統，故意引爆了量子對撞機......"
    劇痛順著太陽穴炸開。
    蘇牧看見無數碎片在視網膜上閃現：李維斯站在爆炸倒計時的操作台前，指尖顫抖著按下確認鍵；監控畫麵裏他扭曲的臉，嘴角卻勾著笑；還有一份加密文件，標題是《用死亡觀測重構係統核心》。
    "他在用所有鏡像的觀測行為構建新核心！"張曉的算盤突然發出刺耳鳴叫，最後一粒算珠"啪"地崩裂，"它們的觀測疊加......正在形成新的法則錨點！"
    顧清歡的機械手指突然插入自己胸腔。
    蘇牧聽見金屬撕裂的聲響，看見藍色火花從她肋骨間竄出——她竟在剝離那顆暗紫色的核心。"清歡！"他想去攔，卻觸到一片虛無——她的殘影已經淡得像晨霧。
    "因果閉環需要能源。"她的聲音混著電流雜音，機械核心在她掌心發出幽光，"蘇牧，你每一世死亡時的觀測......都是最純粹的"自我"。
    用這些重組因果......"
    核心觸到蘇牧右眼的瞬間，他的世界徹底炸開。
    萬千道記憶洪流湧入瞳孔：竹林裏帶露的劍刃，懸崖邊墜落的雲影，實驗室爆炸前的火光，還有每一世最後那個念頭——"原來痛到極致會笑"，"原來天空的藍是有重量的"，"原來真正的自由，是選擇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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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念頭化作金色光刃，在折疊的空間裏交織成網，將所有鏡像李維斯的身影釘在原地。
    "你們以為覺醒就能改變規則？"
    低沉的男聲在矩陣中回蕩。
    所有鏡像突然靜止，它們脖頸的符文開始同步閃爍，竟在虛空中拚出與蘇牧右眼相同的法則紋路。
    黑霧翻湧間，真正的李維斯從中走出，白大褂上沾著未幹的血跡，後頸接口處的金色紋路與蘇牧眼眶的青銅紋如出一轍。
    "係統需要的從來不是觀測者。"他抬手，指尖劃過自己脖頸的紋路，"是"觀測的意誌"本身——你以為那些死亡記憶是漏洞？
    不，那是係統培養"觀測意誌"的溫床。"
    實驗室深處突然傳來轟鳴。
    蘇牧感覺有什麽在拽他的記憶——前世的劍客、修士、艦長，所有記憶碎片正在逆向流動，像被一隻無形的手往回撥。
    他抬頭，看見青銅符文深處浮起新的紋路，銀白中透著詭異的紫，像是某種更古老的法則正在蘇醒。
    "蘇牧......看你的眼睛。"張曉的聲音突然發顫。
    蘇牧伸手觸碰眼眶。
    指尖剛碰到皮膚，就像觸到了活物——原本順時針旋轉的青銅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逆向轉動。
    那種麻癢感順著神經竄向大腦，他聽見某種古老的齒輪聲在顱骨裏響起，比之前更清晰，更沉重。
    李維斯的笑容突然凝固。
    他望著蘇牧的眼睛，喉結動了動，像是想說什麽，卻被實驗室再次的震動打斷。
    蘇牧的呼吸急促起來。
    他能感覺到，右眼處的規則絲線已經紮進了世界的根基，而逆向旋轉的紋路，正在撕開某種更隱秘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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