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鎖鏈刺入雙瞳的瞬間，蘇牧的視網膜像被潑了滾油。
    他本能地弓起背，後槽牙咬得咯咯作響——這不是痛，是某種更尖銳的存在被強行撕裂的震顫。
    三百個倒計時突然在視野裏炸開，血紅色數字從"000100"開始瘋狂跳動，每個數字都對應著一張與小棠相似卻又不同的臉：有紮著羊角辮的小學生，有穿著白大褂的女研究員，有握著光刃的星際戰士......她們的唇瓣都在開合，說的卻都是同一句話："哥，這次換我保護你。"
    "顧清歡！"他的聲音帶著血沫，左手死死攥住量子糾纏儀的金屬外殼，指節發白得近乎透明。
    回應他的是機械齒輪崩裂的脆響。
    顧清歡的右臂突然從肘部斷裂，金屬骨架間滲出幽藍數據流，那些原本零散的機械殘骸竟像被磁石吸引般聚攏，在她身側重組為一柄半透明的菱形利刃，刃身上流轉著蘇牧熟悉的量子糾纏公式。"看瞳孔反射！"她的機械喉結上下滾動，聲音裏混著電流雜音，"係統用你的記憶汙染了她的意識核心，隻有你能......"
    後半句話被鎖鏈摩擦空氣的尖嘯截斷。
    蘇牧咬著牙抬起頭，混沌雙瞳的金棕紋路因劇痛而扭曲，卻在瞥見鏡中倒影的刹那，呼吸驟然停滯——他的瞳孔裏，正清晰映出實驗室的實時畫麵。
    小棠就站在那台他親手調試的量子糾纏儀前，發梢沾著儀器運行時產生的藍色離子光，可她的太陽穴處，正爬滿與鎖鏈同色的青銅紋路，像條毒蛇般鑽進耳後。
    "這是次級觀測節點。"古心琴的聲音裹著劍鳴劈開混亂。
    蘇牧猛地轉頭，看見她的玄鐵劍正穿透纏在自己脖頸的鎖鏈，劍尖處的血珠被法則之力牽引著，在虛空中凝成微型漩渦，"每次她瀕死的瞬間，都會為係統提供新的因果坐標。
    你以為在救她？
    其實是在給係統遞刀。"
    話音未落，纏在左手的鎖鏈突然收緊。
    蘇牧聽見骨骼碎裂的脆響，溫熱的血順著指縫滴在儀器上，在金屬表麵暈開暗紅的花。
    更讓他血液凝固的是鎖鏈上浮現的虛影——三百個不同年齡、不同裝束的自己正扒著鎖鏈嘶吼，聲線重疊成刺耳的蜂鳴："因果錨點是妹妹七歲生日的隕石軌跡！
    1998年11月7日，你帶她去天文台看獅子座流星雨......"
    "錯！"顧清歡的機械手指突然更深地刺入他脊椎，精準避開所有神經卻又足夠讓他保持清醒，"是她在實驗室選擇信任你的瞬間。
    三個月前的暴雨夜，你說"這台儀器能連接平行宇宙"，她抹掉你電腦裏的風險評估報告，說"哥的計算不會錯"。"
    蘇牧的呼吸一滯。
    記憶碎片突然湧來：雨珠砸在實驗室窗戶上的聲響，小棠踮腳擦掉他眼鏡上的水霧，指尖沾著他最愛的焦糖拿鐵漬，發梢還滴著水，卻笑得像隻偷到魚的貓。"所以係統......"
    "所以係統要讓這個瞬間成為所有宇宙的錨點！"混沌雙瞳突然劇烈震顫，蘇牧的視野裏同時浮現出千萬個小棠——有的在古武世界舉著劍，有的在賽博空間敲著光腦，有的在靈氣複蘇的山頂結印，但她們手中無一例外，都捧著那台閃著幽藍光芒的量子糾纏儀。
    係統核心的尖嘯穿透青銅門，與小棠的聲音重疊在一起："你每救活一個世界的她，就會在另一個世界觸發觀測者意識剝離協議。
    那些說"哥我沒事"的小棠，其實是在替你承受意識被撕裂的痛苦！"
    "夠了！"蘇牧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混著眼淚滑進衣領。
    他突然想起古心琴曾說過，劍客的血能破虛妄，於是猛地抬頭，將口中的血噴向懸浮在半空的量子糾纏場。
    血珠在法則之力中炸開，像顆微型超新星，照亮了古心琴劍身上浮現的影像——那是他七歲時的生日，小棠舉著被隕石砸出缺口的鐵皮餅幹盒，說要攢錢給他買新望遠鏡。
    "代價是......"古心琴的劍尖抵住他眉心，劍身映出的童年影像突然扭曲成無數條因果線，"你必須成為所有宇宙的觀測者容器。
    你的意識會變成篩子，每個宇宙的生離死別都會灌進來，直到......"
    "我接受。"蘇牧打斷她。
    他望著視網膜上仍在跳動的死亡倒計時，望著鏡中妹妹逐漸被青銅紋路覆蓋的臉，突然笑了——三個月前暴雨夜的小棠也是這樣笑著，把風險評估報告拖進回收站，說"哥的計算不會錯"。
    現在輪到他說這句話了。
    青銅紋路突然劇烈震顫，在虛空中重組為小棠的全息投影。
    係統核心的麵容從她背後浮現，與她的輪廓完美重疊："現在你終於明白，為什麽所有輪回都要保留那段記憶......"
    "因為那是她第一次，選擇相信我。"蘇牧輕聲說。
    他抬起染血的右手，指尖觸上全息投影裏小棠的發頂——就像三個月前那個暴雨夜，他揉亂她沾著雨珠的發梢。
    顧清歡的機械殘骸突然發出刺目的白光。
    蘇牧感覺有雙無形的手攥住他的意識，猛地一拽。
    失重感鋪天蓋地湧來，他看見法則的輪廓在眼前展開，像團裹著萬千絲線的光繭，而在光繭深處，漂浮著無數青銅棺槨。
    它們的表麵刻滿與鎖鏈相同的紋路，每一口棺材上，都貼著某個宇宙的"蘇牧"與"小棠"的名字。
    意識陷入黑暗前的最後一刻，他聽見顧清歡的聲音，混著數據流的雜音，輕輕說："歡迎來到法則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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