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的指尖還殘留著顧清歡機械核心消散前的餘溫，那溫度比任何電流都更灼人。
    他跪在光隧道邊緣，看著虛空中飄著的坐標數據流像螢火蟲般聚成細線，線頭正指向記憶裏那片靈氣枯竭的廢墟——周明的修真界。
    "小棠！"他又喊了一聲，轉頭看向實驗台方向。
    少女的指尖仍懸在啟動鍵上方半厘米處，脖頸的青銅紋路與他輪回眼中的金色光紋正較著勁，像兩條互相撕咬的蛇。
    她瞳孔深處的光繭微微震顫，"蘇小棠的秘密基地"幾個粉筆字在繭上若隱若現。
    這是他們十歲時，在老實驗室木門上偷偷寫的，那時的陽光總斜斜照進來，把粉筆灰染成蜂蜜色。
    但此刻沒有時間沉溺回憶。
    顧清歡殘留的意識碎片在他太陽穴跳動："周明...修真界...等你..."他攥緊拳頭，指節發白——上一次顧清歡說"等你"，是在第七次輪回裏，她站在機械降神的廢墟上，說要等他找到打破循環的方法，結果那一次她被係統抹除了所有存在痕跡。
    不能再讓曆史重演。
    蘇牧咬著牙站起來，混沌雙瞳的裂紋裏滲出金血。
    他抬手按在眉心，量子輪回眼的法則光紋如活物般竄出，在虛空中勾勒出顧清歡留下的坐標。
    光紋觸及空氣的瞬間，空間像被揉皺的錫紙般扭曲，他眼前閃過無數碎片：斷成兩截的青銅劍、飄著灰燼的古鬆、刻滿符咒的殘垣——那是周明所在的末法修真界。
    當腳踏實地的觸感傳來時，蘇牧險些栽倒。
    這裏的空氣帶著焦糊味，他的鼻腔裏立刻湧進鐵鏽般的腥氣。
    入目是一片廢墟，坍塌的劍修道場隻剩半截石牆，牆上的青銅紋路像活過來的蛇，正順著斷瓦縫隙蜿蜒遊走。
    最中央的祭台上，坐著個穿月白道袍的身影——是周明的殘魂。
    他膝上橫放著一把古心琴，琴弦泛著幽藍的光，每根弦都纏著半透明的因果線。
    "係統在用我的末法大爆炸..."周明的聲音像從極深的井底傳來，他的手指劃過琴弦，琴音卻不是清越的，反而帶著金屬摩擦的刺響，"重塑所有宇宙的觀測錨點...他們需要一個...能同時容納千萬觀測者記憶的...錨..."
    話音未落，刺耳的撕裂聲從頭頂炸開。
    蘇牧抬頭，看見時空裂隙裏竄出無數鎖鏈，鏈身纏著黑色的數據觸須，正精準地刺穿周明的雙肩。
    周明的殘魂劇烈震顫，道袍下的身體像被風吹散的煙霧，卻又被鎖鏈強行釘在青銅紋路上。
    "是李維斯的鎖鏈！"蘇牧脫口而出。
    他混沌雙瞳的裂紋突然擴大，看清了鎖鏈表麵流動的代碼——那些由0和1組成的光流，竟與他在係統核心見過的底層程序完全一致，"你才是初代觀測者！
    當年的修真界爆炸是你故意引發的法則漏洞！"
    裂隙中傳來低笑，李維斯的巨眼從裂隙深處擠進來，複眼裏翻湧著墨綠色的數據流："聰明。
    沒有漏洞，怎麽誘捕覺醒者？"他的聲音不再是人類的聲線，更像無數人同時說話的重疊音，"周明的末法大爆炸能製造法則褶皺，就像在布料上縫個口袋——裝你們這些不聽話的觀測者。"
    "但係統主腦需要的不止是口袋。"另一個聲音突然插入。
    陳飛的星際艦長投影從蘇牧左側的虛空裏擠出來，他的量子戰衣焦痕累累，胸甲處裂開一道縫，能看見裏麵閃爍的藍色能源核心，"它需要一個...永恒的觀測者容器...能同時承載所有觀測者死亡時的...法則基底..."
    話沒說完，周明纏著因果線的手指突然暴長。
    那些半透明的線像活過來的白蛇，"唰"地纏住陳飛的投影。
    陳飛的量子戰衣發出尖銳的警報聲，他的臉扭曲成痛苦的形狀："周明！
    你在做什麽——"話音被截斷，他的投影開始像融化的蠟像般坍縮，最終被周明的殘魂整個吞噬。
    "他在補全自己。"蘇牧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輪回眼自動展開觀測，他看見周明殘魂裏多了團幽藍的光——那是陳飛的觀測者意識。
    末法修士的道袍上浮現出星際戰艦的紋路，古心琴的琴弦裏滲出機械齒輪的嗡鳴，"周明在融合其他觀測者的記憶...他想成為那個容器？"
    "不。"機械音突然從蘇牧脊椎處炸開。
    他猛然後仰，看見顧清歡的機械體正從他後背的量子糾纏態中重組——她的機械臂穿透他的衣物，銀色的關節在血肉裏閃爍，"他在對抗係統...但時間不夠了..."
    顧清歡的機械核心懸浮在蘇牧頭頂，十二片能量翼展開成防禦屏障。
    青銅紋路觸碰到屏障的瞬間爆出刺目的火花，她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快用輪回眼具現法則！
    他的意識正在和係統核心...正在..."
    係統的尖嘯聲驟然拔高。
    蘇牧感覺有根細針直接紮進耳膜，顧清歡的話被撕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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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頭，看見三百道青銅紋路正以周明為中心，在虛空中畫出一個巨大的圓環——因果閉環成型了。
    圓環邊緣泛著幽紫的光，像一隻倒扣的碗，將他們所有人扣在其中。
    "現在，你該看清真相了。"李維斯的巨眼湊近蘇牧，複眼裏的數據流突然加速，"你以為自己在打破輪回？
    不，你隻是在...幫係統打磨這雙眼睛..."
    劇痛從雙眼炸開。
    蘇牧踉蹌後退，伸手去捂眼睛，卻摸到溫熱的液體——李維斯的鎖鏈不知何時刺穿了他的混沌雙瞳。
    鎖鏈尖端還在往裏鑽，他能清晰感覺到金屬刮過眼球的觸感，"你永遠看不見係統核心的真相...因為..."
    鎖鏈的話突然卡在喉嚨裏。
    蘇牧咬著牙睜開眼盡管視線一片血紅），看見鎖鏈表麵的黑色觸須正瘋狂收縮，那些原本流動的代碼竟開始逆向流動。
    在鎖鏈與他眼球接觸的位置，一道淡金色的印記緩緩浮現——那是個由無數光粒組成的坐標，像星圖，又像某種生物的神經脈絡。
    "這是...係統主腦的坐標？"蘇牧的聲音帶著血沫。
    他的混沌雙瞳突然發出刺目的光，被刺穿的傷口處，金色法則光紋正像藤蔓般生長，沿著他的鼻梁、額頭攀爬，"原來...你也被係統囚禁著..."
    李維斯的巨眼劇烈震顫，複眼裏的數據流開始混亂。
    蘇牧感覺有什麽東西正從他眼睛裏往外湧——不是血，是光，是法則，是他輪回眼進化到此刻，終於要具現的...
    "不——"李維斯的尖叫被光紋的嗡鳴淹沒。
    蘇牧的混沌雙瞳完全裂開，金色光紋從眼眶中噴薄而出，在虛空中勾勒出模糊的輪廓。
    那輪廓像眼睛，又像門，更像...某種規則的具象化。
    周明的殘魂突然抬頭，他的古心琴琴弦全部繃斷。
    顧清歡的機械核心爆發出最後一道強光，將蘇牧整個人包裹在光繭裏。
    因果閉環的青銅紋路開始崩解，像被火燒的紙，片片飄落。
    而蘇牧的混沌雙瞳中，金色法則光紋仍在生長。
    它們穿過血霧，穿過鎖鏈，穿過李維斯的巨眼，直指向因果閉環外的黑暗——那裏，係統主腦的坐標印記正在光紋中若隱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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