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館的玻璃幕牆外，梧桐葉在風中沙沙作響。
    蘇夢夢坐在臨窗的位置，直接無意識的摳著奶茶杯上的塑料膜，直到聽見推門聲才猛的抬頭。
    溫歲然穿著件藏青色的風衣，領口隨意敞著，發梢還帶著雨後的潮氣。
    “體檢？”溫歲然手中的咖啡杯重重磕在磁碟上，褐色的液體濺出幾滴，在白色桌布上暈開斑駁的痕跡。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引得鄰座的一對情侶偷偷觀望，以為這邊有什麽大熱鬧可看。
    蘇夢夢慌忙撲過去捂住他的嘴，指尖觸碰到他下巴上未剃淨的胡茬後又猛然縮了回來。
    溫歲然立刻有點不太高興，怎麽他這個人碰不得？他的瞳孔在即時眼鏡後驟然收縮，立刻顯出一份怒容出來，蘇夢夢還以為溫歲然是因為要體檢的事情不高興，連忙開始安撫這個看起來突然變得有些小心眼的男人。
    “小聲點兒，你以為這事光彩嗎？”蘇夢夢壓低聲音，脖梗處憋出一片紅色，“畢竟我們做了那個事情……體檢一下，對我們兩個都有好處，你也不希望到時候……”
    溫歲然猛的抓住蘇夢夢的手，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在微微發抖。
    昨夜在樓下站了三個小時，他想了無數開場白，甚至想過要不要負起責任來，如果對象是蘇夢夢的話，他並不排斥，但是現在此時此刻他聽到了什麽？
    體檢？
    蘇夢夢以為他是誰？那種到處玩樂的公子哥嗎？
    他聽見蘇夢夢繼續說著：“我已經查過了，體檢對我們兩個都好，放心，我不會要你負責的……”
    “負責？”溫歲然突然低笑出聲，笑聲裏卻裹著寒意。
    人在憤怒到極點的時候，是會突然笑出來的。
    他鬆開手，蘇夢夢的手腕瞬間染上了紅痕。
    “成年人？正常？”他重複著蘇夢夢的話，站起身時西裝外套掃落了桌子上的糖罐，金屬蓋子滾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鄰座那對情侶的竊竊私語像針一樣紮緊蘇夢夢的耳膜，可能人家並沒有說他們，可是這時候蘇夢夢卻不由得不多想。
    她攥緊拳頭，幾乎要刺破手掌心：“溫歲然你冷靜點兒，我們好好談談……”
    “冷靜？”溫歲然鏡片後的眼睛裏翻湧著暴風雨前的暗沉，“你知道我昨晚在你家樓下站了多久嗎？”他忽然前傾靠近，一股男人的氣息撲麵而來，蘇夢夢下意識的往後躲，卻聽到了溫歲然那邊的冷笑。
    “我這麽可怕嗎？讓你躲我躲得這麽遠。”
    “昨天晚上我甚至連我們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今天蘇小姐卻給我了一個大大的驚喜。”
    “你說要是你，你能不能冷靜？”
    蘇夢夢的呼吸驟然停止。
    咖啡館的吊燈照在溫歲然棱角分明的側臉上，他們的距離很近，近得蘇夢夢能看見他濃密的睫毛投下大片陰影，溫歲然喉結滾動，蘇夢夢突地想起了那天晚上的香豔畫麵，幾乎無法思考，隻聽溫歲然說道：“你現在跟我說，我們之間隻是成年人的正常行為？”
    空氣仿佛凝固了。
    蘇夢夢張了張嘴，卻聽見自己說出最不該說的話：“但是健康對我來說是一件大事。”
    溫歲然聽後，多一句話都不想再和蘇夢夢說。
    他猛的轉身，風衣下擺掃過桌上的拿鐵，褐色液體潑在蘇夢夢白色的裙擺上像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疤。
    他氣憤的推開玻璃門，毫不留戀的出門去了。
    蘇夢夢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門外，忽然發現旁邊那對情侶的竊竊私語聲更大了，蘇夢夢確定他們就是在看自己和溫歲然的笑話。
    不過蘇夢夢現在卻沒心情想這些，難道她這個做法不正常嗎？誰會想要跟419對象共度餘生，看看蘇禦，不就知道了嗎？蘇禦和江韻陽那是有緣分，可自己呢，蘇夢夢不敢想自己是不是也是那個幸運的人。
    幾天後，蘇夢夢盯著手機屏幕上的“體檢報告已生成”提示，手指懸在下載按鈕上三秒，果斷按下。
    報告 pdf打開的瞬間，她緊繃的肩膀突然鬆懈下來。
    手指輕點屏幕截圖，對話框裏溫歲然的頭像靜靜躺著那是他在開幕典禮時被抓拍的，領帶歪的離譜，卻笑得開懷。
    蘇夢夢咬著下唇，刪刪改改，刪掉了自己編輯好的一大串話，改成輕快的語氣：“看我可是健健康康的哦，你的呢？”
    瞬間按下的刹那，蘇夢夢不由得有一瞬間有上學時被老師提問時的緊張，不知道為什麽，自從咖啡店以後他麵對溫歲然，總有一絲如果有落伍的壓力。
    辦公室的溫歲然正在核對季度報表，卻在手機屏幕出現蘇夢夢三個字的時候猛的失神。
    嘴上說再狠的話，也不妨礙蘇夢夢已經成為那個輕易撥動他心弦的女孩，這一點溫歲然不得不承認。
    助理敲門進來時，正看見他盯著手機鎖屏發呆，那是蘇夢夢那天喝醉之後，他偷拍的照片，臉頰紅紅的說著不知所雲的對話，但是在他眼裏卻格外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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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中，餐廳那邊送來了新品試吃。”助理將托盤放在桌上，目光掃過他一直盯著的報表，“需要我幫您處理嗎？”
    溫歲然猛的合上報表，掩蓋自己的失神：“不用。”他扯鬆領帶，猶豫了一下後才說，“去告訴蘇夢夢，下午三點我們開會。”
    當蘇夢夢抱著文件走進會議室時，溫歲然正站在落地窗前抽煙。
    陽光透過他指間的煙霧，頭下搖晃的影子，煙灰缸裏躺著，不知道多少個煙蒂，都是隻抽了半截兒。
    “體檢報告呢？”蘇夢夢將文件放在長桌上，用手扇了扇煙霧，她倒是不反對男人抽煙，但是如果抽到這種程度的話，是有害健康的。
    溫歲然掐滅煙頭，注意到蘇夢夢的神色，吐出最後一口煙霧，抿了抿嘴：“我讓助理去拿了。”揚了揚煙頭，按在煙灰缸裏，“謝謝你關心我的健康。”
    健康。
    又是健康兩個字。
    蘇夢夢突然想起昨天他說：“連孩子名字都想好了”，突然後悔說出剛才那句話，她剛想再說出什麽話解釋一下。
    助理卻突然推門進來，“這是你要的文件，溫經理。”
    “體檢報告沒問題。”溫歲然大概翻看了一下，便把文件夾遞給蘇夢夢，“請你審查一下，蘇小姐。”
    助理一臉“這個場麵是我應該看的嗎？”的尷尬樣子，蘇夢夢也愣住了，一時不知道這個體檢報告她究竟應該是接還是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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