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銘牌歸來,血色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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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風裹挾著鹹腥的水汽撲麵而來,那塊刻著蘇明玥名字的陳舊銘牌,就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如同一尾掙脫束縛的金屬魚,決絕地衝出漩渦中心。
它懸停在半空,表麵附著的水珠折射著鍾樓詭異的紅光,仿佛一顆跳動著的,冰冷的心髒。
就在銘牌穩定下來的瞬間,聯盟所有成員的戰術耳機中,毫無征兆地響起了一段輕柔的童聲哼唱。
那旋律天真爛漫,卻像一把無形的冰錐,瞬間刺穿了戰場上緊繃的神經。
蘇明玥的身體猛地一僵,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那是她五歲時,母親在每一個夏夜哄她入睡的搖籃曲,是她記憶中最溫暖、最私密的角落。
“切斷所有通訊鏈路!快!”顧承宇的吼聲在公共頻道中炸響,帶著一絲罕見的驚惶。
他自己則在第一時間試圖強行斷開連接。
然而,無用。
那段旋律仿佛擁有生命,繞過了所有物理防火牆,直接通過顱骨的震動,如水銀瀉地般滲入每個人的大腦皮層。
一股無法抗拒的悲傷與懷念,如同潮水般湧上心頭。
顧承宇感到自己的心跳開始失速,那是他“死亡”後被機械心髒取代,本不該再有的劇烈情感波動。
他強忍著意識被侵蝕的眩暈,眼前的數據流瘋狂閃爍,緊急分析著這段詭異的音頻結構。
幾秒鍾後,一串血紅色的警告符跳出,結論讓他遍體生寒。
“該死!”他低聲咒罵,聲音因震驚而沙啞,“這不是簡單的音頻攻擊!其中嵌套了一段逆向共情協議!他們在用我們最私密的記憶做鑰匙,強行打開我們的意識防線!”
話音未落,異變陡生!
林景深雙目赤紅,保護蘇明玥的本能壓倒了一切理智。
他發出一聲怒吼,如離弦之箭般第一個衝向那塊懸浮的銘牌,手中閃爍著電光的戰術匕首直指核心。
“別去!”蘇明玥的驚呼被淹沒在風聲中。
銘牌仿佛被激怒的活物,表麵瞬間亮起一道道血紅色的紋路。
數十條半透明的能量觸須從銘牌中爆射而出,其中一條精準無比地纏上了林景深的身體。
一道妖異的紅色光波順著觸須瞬間灌入,林景深前衝的勢頭戛然而止,整個人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僵立在原地。
下一秒,他緩緩抬起頭。
那雙總是盛滿溫柔與堅毅的眼眸,此刻竟泛起與此前蘇母投影如出一轍的、毫無生氣的幽藍色光芒。
他的嘴唇機械地開合,吐出冰冷而虔誠的低語:“火種歸位……祭品……就緒。”
“林景深!”蘇明玥心膽欲裂。
她沒有絲毫猶豫,強行催動了自己最危險、也最耗費心神的能力——“意識共生”!
一股遠超常人想象的磅礴精神力從她體內爆發,如同一張無形的巨網,跨越空間,強行纏繞上林景深那即將被吞噬的意識。
她試圖將他從深淵中硬生生拉回來。
“呃啊!”劇痛如潮水般反噬而來,蘇明玥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兩道鮮血順著她的太陽穴緩緩滲出,在蒼白的臉頰上留下觸目驚心的痕跡。
她感到自己的大腦仿佛要被撕裂,但她死死咬著牙,精神力輸出沒有半分減弱。
在她的強行介入下,林景深眼中的藍光劇烈閃爍,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顯然正在進行著一場無聲的意識爭奪戰。
蘇明玥的腦海中也因此掠過無數被銘牌引出的、屬於林景深的記憶碎片,那些痛苦與掙紮讓她心如刀絞。
也正是在這一瞬間,她徹底明白了這東西的恐怖之處——它不僅僅是讀取記憶的解碼器,更是一個能夠利用“情感共鳴”進行意識寄生的恐怖媒介!
“內部排查!有內鬼!”葉小棠冷靜到近乎殘酷的聲音在頻道中響起。
她沒有被情感波動影響太久,豐富的刑偵經驗讓她立刻意識到,如此精準的打擊,必然有內部坐標的泄露。
她的目光如鷹隼般掃過隊伍中的每一個人,最終鎖定在一名負責後勤保障的技術人員身上。
那人眼神躲閃,手不自覺地摸向自己的耳後。
就是他!
葉小棠動如脫兔,一個幹淨利落的擒拿,瞬間將對方死死按在地上。
她手法狠厲,直接撕開對方的衣領,一枚緊貼在耳後皮膚下的、正在微微發光的微型共鳴芯片暴露在空氣中。
“說!你們是誰!”葉小棠的膝蓋死死頂住對方的脊椎,聲音像是淬了冰的鋼刀。
劇痛之下,那名滲透者心理防線迅速崩潰,斷斷續續地吼道:“我們是‘歸零會’!我們才是真正的繼承者!是你們這些……這些健全人,奪走了一切!”
“歸零會?”顧承宇在通訊中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名字。
“我們……我們都是曾被‘共情網絡’治愈過的人……”滲透者臉上露出一種混雜著狂熱與怨毒的表情,“但我們失敗了!我們成了被係統拋棄的‘殘次品’!那個女人……蘇嵐……她背叛了我們!她承諾了一個完美的世界,卻把我們這些先行者當成了垃圾!她要淨化世界,我們就幫她完成她未竟的‘淨化’!用最徹底的方式!”
“操控者是誰?”葉小棠加重了力道。
“沒有操控者……或者說,他無處不在!”滲透者狂笑起來,“我們偉大的‘鍾聲執掌者’,就是那位所有人都以為已經死了的前首席工程師!他早就將自己的意識與這塊‘創世銘牌’融為一體,他既是係統,也是神!你們……鬥不過他的!”
就在此刻,另一側的陸子軒發出了一聲低吼。
他沒有參與戰鬥,而是冒險將自己的數據接口接入了銘牌釋放出的共鳴場,屏幕上無數代碼瀑布般流淌,他正在瘋狂地逆向追蹤其控製邏輯。
“找到了!找到了它的核心漏洞!”陸子軒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這個係統……這個‘鍾聲執掌者’,存在一個巨大的悖論!它必須依賴我們這些‘碳基生物’的真實情感作為能源才能運行,但它又極度恐懼無法被量化和控製的‘自由情感’會破壞它的底層秩序!”
他雙手快如幻影,迅速構建起一個新的程序模型:“我設計出了一套‘情感熵增病毒’!它能以無限複製的、最矛盾的情感組合——愛與恨、狂喜與絕望、希望與毀滅——去衝擊係統的穩定性!理論上,可以為我們爭取到120秒的係統過載關閉窗口!”
他的聲音陡然轉為凝重,警告響徹在每個人的腦海:“但是!一旦啟動,病毒將以所有接入共鳴場的人為媒介進行傳播和增幅!我們所有人都將被迫麵對自己內心最深處的創傷,毫無保留,無人能幸免!那將是……一場精神煉獄!”
一百二十秒。
一場精神煉獄。
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了那個還在苦苦支撐、太陽穴鮮血淋漓的女孩——蘇明玥。
她是風暴的中心,是所有事件的源頭,也是唯一能終結這一切的人。
蘇明玥緩緩睜開眼,那雙被痛苦和疲憊浸染的眸子,此刻卻亮得驚人。
她沒有絲毫猶豫,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把病毒……給我。”
當機立斷!
她一把從陸子軒手中接過那個承載著希望與毀滅的數據晶片,目光決絕地望向那座釋放著不祥紅光的鍾樓核心——那塊懸浮的銘牌。
沒有豪言壯語,沒有片刻遲疑。
蘇明玥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迎著無數能量觸須的瘋狂抽打,衝向鍾樓。
在靠近銘牌的一瞬間,她從胸口掏出了一枚冰冷的金屬殘片——那是顧承宇“死亡”時,從他破碎的機械心髒上脫落的唯一一塊碎片,她一直貼身收藏。
她將這枚承載著她最深刻愛與痛的殘片,如同鑰匙一般,狠狠地插入了銘牌上那個早已預留好的凹槽之中!
以自身為媒介,以最深刻的情感為引信,引爆病毒!
“啟動!”
嗡——!
世界仿佛在刹那間失去了聲音和色彩。
下一刻,一場史無前例的情感洪流在所有聯盟成員的腦海中轟然引爆。
顧承宇的眼前,再不是冰冷的數據和戰場,而是自己心髒停跳的那一刻,手術室外,蘇明玥那張被淚水徹底打濕、寫滿絕望的臉。
林景深的耳邊,響起了那個暴雨傾盆的夜晚,他被迫提出分手時,蘇明玥難以置信的顫抖聲音,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將他的心淩遲了千萬遍。
葉小棠的記憶被拉回到多年前的任務現場,她親眼看著自己的搭檔為了掩護她,在爆炸前對自己喊出的最後一句話:“活下去……帶著我的份……”
陸子軒、以及所有在場的聯盟成員,無一幸免。
他們畢生最痛、最悔、最不願回首的記憶,被病毒撬開,放大,如同最鋒利的刀刃,在他們的靈魂深處反複切割。
痛苦,無邊的痛苦。
但這股由最真實、最自由的創傷匯聚而成的情感洪流,也正是“鍾聲執掌者”最恐懼的無序力量。
“不……不!不合邏輯!無法計算!”一道混合著機械與人聲的尖叫在虛空中響起。
銘牌開始劇烈震蕩,表麵的紅色光芒如同壞掉的燈泡般瘋狂閃爍,裂紋如蛛網般迅速蔓延。
係統核心在無窮盡的情感熵增衝擊下,開始分崩離析。
哢嚓!
銘牌應聲碎裂。
在崩解的數據光芒中,一道模糊的人影緩緩浮現——那竟是年輕版的蘇母,蘇嵐。
她的影像不再冰冷,眼神中帶著一絲欣慰與解脫。
她伸出手,虛幻的指尖輕柔地觸碰了一下蘇明玥的臉頰。
“玥玥,你終於……學會了用愛去戰鬥,而不是被愛所束縛。”
話音落下,她的身影化作漫天飛舞的數據流,徹底消散。
鍾樓頂端的光芒徹底熄滅,盤踞在島嶼上空的陰雲也仿佛被這股力量驅散。
世界,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
聯盟眾人虛脫般癱坐在地,大口喘著粗氣,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淚痕,心靈仿佛被最殘酷的刑具徹底清洗了一遍,痛徹心扉,卻又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明。
蘇明玥緩緩站起身,握緊了手中那塊已經殘破不堪、失去了所有光芒的銘牌。
就在這時,一陣悠遠而沉重的鍾聲,仿佛從萬米之下的海底深處傳來,在每個人的靈魂中敲響了最後一下。
這一次,沒有回音,隻有風。
她抬起頭,望向無盡的黑暗海麵,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低聲道:“媽,我不是祭品……我是終結者。”
遠處的海平線上,一艘通體漆黑、沒有任何國籍標識的潛艇,在所有雷達都無法捕捉的角落,正無聲無息地調轉方向,悄然滑向更深、更黑暗的未知海域。
鍾樓的廢墟邊緣,夜風開始變得凜冽,卷起地麵上那些尚未來得及消散的、閃爍著微光的殘存數據微粒,在清冷的月光下,如同無數飛舞的螢火,又像是一場無聲的哀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