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章 這次,我們自己寫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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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繭基金會頂層會議室,空氣凝重得像一塊鉛。
一排排價格不菲的真皮座椅上,坐著基金會的元老和資方代表,他們習慣了用數據、回報率和風險評估來丈量世界。
而此刻,站在長桌盡頭的蘇明心,卻要用人心來丈量未來。
她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剖開了所有粉飾太平的偽裝。
“我提議,成立‘幸存者自治委員會’。”
一石激起千層浪。
“具體章程?”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銳利如鷹。
他是基金會最大的風投代表,李總。
“委員會由一百名通過基金會認證的‘證言者’共同組成。”蘇明心沒有回避他的審視,目光平靜地掃過全場,“所有專項基金的使用、項目議題的設定、乃至每一次對外的官方發聲,都必須由委員會投票決議,超過三分之二票數方可通過。”
會議室裏響起一片壓抑不住的抽泣聲。
這無異於一場革命。
將決策權從這些資本精英手中,交還給一群曾被世界判定為“精神失常”的幸存者。
“荒謬!”李總第一個拍了桌子,聲音裏滿是不可思議,“蘇小姐,我尊重你的經曆,但我們是在運營一個基金會,不是在搞一場社會實驗!把決策權交給一群……受過嚴重心理創傷的人,你考慮過情緒化決策的風險嗎?我們的每一分錢都要對捐贈人負責!”
“情緒化?”蘇明心輕輕重複著這個詞,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冰冷的弧度,“李總,你說的‘情緒’,是指被無視的痛苦,被壓抑的憤怒,還是被踐踏後渴望站起來的尊嚴?如果這些就是情緒,那它恰恰是我們最寶貴的決策依據。”
她向前一步,雙手撐在光潔的會議桌上,身體微微前傾,那雙曾被空洞與恐懼占據的眼眸,此刻燃燒著一簇不容置疑的火焰。
“過去太久,我們的人生被所謂的‘理性’,被數據,被診斷書,被專家們冷冰冰的結論所支配和剝奪。他們用理性判斷我們沒有價值,用理性決定我們的生死。現在,”她的聲音陡然拔高,清亮而決絕,“輪到我們的感性,來主持一次正義了!”
整個會議室鴉雀無聲。
李總張了張嘴,卻發現任何關於風險控製的商業術語,在這句話麵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一直沉默地坐在主位的蘇明玥,緩緩站起身。
她沒有看任何人,目光隻落在自己的妹妹身上,那眼神裏有欣慰,有驕傲,更有一份不計後果的托付。
“我同意。”她的話擲地有聲,“‘幸存者自治委員會’計劃,即刻啟動試點。第一筆專項基金,五千萬,即日起劃撥至獨立賬戶,由委員會全權自主管理。”
她頓了頓,環視著一張張驚愕的臉,補充道“破繭基金會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讓她們能自己決定怎麽活。如果忘了這一點,我們和那些加害者,又有什麽區別?”
話音落定,再無異議。
蘇明心看著姐姐,心中那塊最堅硬的冰,悄然融化。
她們不再是需要彼此支撐才能站立的雙生花,而是可以背靠背,麵向世界並肩作戰的戰士。
同一時間,首都的最高立法機構聽證會上,氣氛同樣劍拔弩張。
顧承宇站在發言席後,麵前是十幾位表情嚴肅的立法委員。
他今天的議題,是推動《心理人權法案》進入二審程序。
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再次拿出“蘇明心案”這個轟動全國的判例作為武器。
但他沒有。
“各位委員,”他沉穩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傳遍整個莊嚴的會場,“今天,我不談任何個案。我想請大家看一組數據。”
他身後的大屏幕亮起,一張觸目驚心的圖表占據了所有人的視線。
“過去三年,全國範圍內有記錄的精神操控類案件,報案數增長了百分之三百二十。但各位知道,最終的立案率是多少嗎?”他停頓了一下,讓所有人都看清屏幕右下角那個刺眼的數字,“不足百分之七。”
台下響起一陣騷動。
“為什麽?因為我們現行的法律框架,無法有效界定‘心理傷害’。它看不見,摸不著,更無法量化。”顧承宇的聲音冷靜而克製,卻帶著一股不容辯駁的力量,“施暴者利用法律的空白,將精神虐待偽裝成情感糾紛、家庭矛盾,甚至是個人的‘情緒問題’。而受害者,卻因為拿不出‘證據’,被擋在司法救濟的大門之外。”
他按動手中的遙控器,屏幕畫麵切換。
一個複雜精密的動態數據模型出現在眾人麵前。
“這是由‘破繭基金會’技術顧問陸子軒先生,及其團隊開發的‘認知異常波動分析模型’。通過對當事人長期的社交媒體言論、行為模式、生理指標等海量數據進行交叉分析,它可以有效識別出因長期心理壓迫導致的認知扭曲痕跡,並將其量化為可視的‘心理創傷指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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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前排的委員會主席遞交了一份厚厚的技術報告。
“我們並非要用機器審判人心,而是要用科技,為那些失語者,一份能夠被法律聽見的‘證詞’。”
長達一個小時的陳述與答辯,顧承宇滴水不漏。
他將感性的悲劇,徹底轉化為理性的數據和可行的法理依據。
最終,委員會主席敲下木槌“經委員會表決,同意將《心理人權法案》草案,提交進入二審程序。”
會場內響起稀疏而克製的掌聲。
顧承宇深深鞠了一躬,走出聽證會大廳時,陽光刺得他微微眯起了眼。
他看到蘇明心正等在台階下,眼中帶著他從未見過的光彩。
他走到她麵前,從西裝內袋裏,取出一支銀色的鋼筆,那支陪伴了他無數個起草法案的深夜,筆夾上刻著兩個小小的字——同行。
他將鋼筆放進她手心。
“我能做的,是修好這條路。但接下來怎麽走,要你們自己說了算。”
蘇明心握緊了那支尚有餘溫的鋼筆,鄭重點頭。
有些路,是法律的,有些路,是人心的。
現在,它們終於交匯了。
雲港市郊,“明心社區”迎來了它的第一批居民。
林景深站在社區門口,他沒有準備歡迎辭,也沒有安排任何儀式。
他隻是沉默地看著一張張或忐忑、或茫然、或故作堅強的臉,然後轉身,帶領所有人走向社區中心的庭院。
庭院中央,預留出了一片鬆軟的土地。
旁邊,整齊地擺放著一百棵小小的樹苗。
“每個人,選一棵。”林景深的聲音很輕,卻足以讓每個人聽見,“我們一起,把它種下去。”
沒有人問為什麽。
他們默默地拿起工具,挖開泥土,將帶著希望的樹苗,親手植入這片嶄新的家園。
林景深走到一棵剛剛種好的樹苗旁,指了指樹幹上一個毫不起眼的小孔。
“這裏麵,是一個微型錄音裝置。每個人,都可以對著它,錄下一句你最想被別人聽見,卻一直沒能說出口的話。它會永遠保存在這裏。”
他叫它,“聲音樹”。
人們的動作停住了,眼中流露出複雜的情緒。
有遲疑,有激動,也有淚光。
當晚,夜深人靜。
社區的中央庭院裏,第一棵聲音樹的指示燈,忽然亮起了柔和的微光。
一個怯生生的、仿佛鼓起了全部勇氣的女孩聲音,從樹幹中輕輕地流淌出來,回蕩在寂靜的空氣裏。
“媽媽,我不是瘋了……我隻是,不想再裝乖了。”
社區的中央監控室裏,屏幕前的保安打了個哈欠,切換著畫麵。
當他切到中心庭院時,不由得愣住了。
畫麵中,林景深就站在那棵被激活的生音樹前。
他沒有動,也沒有任何表情,隻是靜靜地站著,像一尊沉默的守護神。
監控錄像的時間點顯示,他從那聲音響起的一刻,就一直站在那裏。
保安不知道,這個男人將在那裏,站上整整一夜。
他不是在聽,而是在守望。
守護每一個即將破土而出的,真實的生音。
地球的另一端,海牙國際法庭新聞發布廳,閃光燈亮如白晝。
葉小棠一身利落的黑色西裝,站在發言台前,氣場強大到足以壓製全場。
她剛剛結束了一場橫跨六國的聯合執法行動,代號“清源”。
“今晨六點,在六國警方的通力協作下,我們同步收網,成功逮捕了‘清源智庫’十二名核心成員。”她的聲音通過數十個國家的話筒,傳向世界,“這不僅僅是一次針對跨國犯罪組織的打擊行動。”
她銳利的目光掃過台下所有記者。
“這不是終結,而是標準的建立。任何以科研、進步為名,行精神操控、踐踏人權之實的組織,都將是國際社會共同的敵人。”
她停頓了一下,拋出了一個重磅炸彈。
“行動中,我們成功策反了一名已被引渡回國的前核心研究員。他交出了一份完整的實驗名單,上麵記錄了‘清源智庫’成立以來,所有遭受過其‘認知幹預實驗’的受害者信息。”
發布會現場一片嘩然。
“我們鄭重承諾,我們將逐一通知名單上的每一位幸存者。”葉小棠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你們有權知道真相,更有權獲得正義。”
直播的鏡頭給到她堅毅的側臉,而信號卻在同一時刻,被切到了萬裏之外的雲港。
破繭基金會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萬家燈火。
蘇明玥背對著窗,手中緊緊握著一份剛剛通過加密渠道傳送過來的文件。
那是葉小棠所說的新名單。
她的指尖,停留在名單的第一個名字上。
那是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後麵跟著一個令人心髒驟停的標注。
陳昭儀(在世)。
同一時刻,一場低調的技術移交儀式正在破繭基金會的技術中心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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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子軒站在服務器矩陣前,親手敲下了最後一行代碼。
他將耗費了無數心血的“意識防護係統”全部源代碼,上傳到了全球最大的開源平台。
項目名稱光之錨10版(lightanchor v10)。
在項目的說明文檔首頁,他隻寫下了一句話“本係統不預測意識,隻守護選擇權。”
他做完了他該做的事。將武器交給了需要它的人,然後悄然退場。
儀式結束後,他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條來自蘇明心的留言。
“陸子軒,如果有一天,我的世界裏再也聽不見那聲‘提示音’了,你會記得……教我怎麽發聲嗎?”
那聲音裏,帶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對未來的不確定。
陸子軒看著窗外,城市的燈火在他眼中匯成一片溫柔的星海。
他低頭,指尖在屏幕上輕輕敲擊,回複道
“你早已學會。我隻是,第一個有幸聽見的人。”
年終,雲港市最盛大的慈善晚宴上,媒體的長槍短炮將舞台中央的蘇明玥圍得水泄不通。
“蘇總!破繭基金會已經成為本年度最受矚目的慈善力量,請問你們下一步的戰略目標是什麽?是繼續擴大法律援助,還是專注於心理幹預社區的建設?”
蘇明玥麵對著無數閃光燈,卻露出了一個神秘的微笑。
她沒有回答,而是轉身,向台側的陰影裏伸出了手。
蘇明心從陰影中走出,與她並肩站立在舞台中央。
鎂光燈下,姐妹二人的麵容如此相似,眼中的光芒卻又各自璀璨。
蘇明玥從主持人手中接過一個密封了多年的牛皮紙信封,當著所有人的麵,將它打開。
裏麵,是一張泛黃脆弱的病曆紙。
那是她們十歲那年,被醫生判定患有罕見的“鏡像凋亡症”,宣判她們之中“隻能存活一人”時的原始病曆。
那張紙,是她們噩夢的開端,是世界給她們貼上的第一個標簽。
在全場驚愕的注視下,蘇明玥雙手用力,將那份病曆撕得粉碎。
紙屑如雪,紛紛揚揚。
而後,蘇明心拿起話筒,聲音輕柔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宴會廳。
“我們活下來了。”她看著台下無數雙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而且,是我們自己,決定要怎麽活。”
一句話,宣告了一個時代的終結,和另一個時代的開啟。
台下,貴賓席的角落裏。
顧承宇默默收起了口袋裏那份早已擬好的、邀請蘇氏姐妹成為他律所高級合夥人的協議書
不遠處,林景深放下了手中的相機。
這一刻,他不想做記錄者,隻想做一個見證者,用眼睛和心,去銘記這曆史性的一幕。
而在萬裏之外的一間安全屋裏,葉小棠看著直播畫麵,獨自舉起了酒杯,向著屏幕的方向,無聲致敬。
城市的另一端,陸子軒關閉了最後一台用於數據遷移的備用服務器。
他的使命已經完成,燈塔已經點亮,剩下的,是航行者自己的旅程。
城市的燈火,在落地窗外匯成一片璀璨的星河,仿佛千萬個沉寂已久的聲音,在這一刻,正同時響起,匯成一首名為“希望”的交響。
幾天後,還是那間曾讓蘇明心感到壓抑的頂層會議室。
但一切都不同了。
那張象征著權力與等級的漫長會議桌已經被撤走,取而代之的,是一百把圍成了一個標準圓形的普通座椅。
沒有主位,沒有高下。
蘇明心獨自站在圓心,看著這些空著的座位,心中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重量。
她知道,很快,這裏將坐滿來自全國各地的幸存者。
他們是老師,是學生,是程序員,是家庭主婦……他們是曾被世界傷害過,卻選擇重新站起來的人。
她為此奮鬥了這麽久,可當這一刻真的來臨時,巨大的期待之中,也夾雜著一絲無法言說的緊張。
她將和這九十九個“生音”一起,做出屬於他們的第一個決定。
這個決定,將真正定義破繭基金會的未來。
會議室厚重的木門,在此時被輕輕推開。
第一個人走了進來。
那是一個麵容憔悴但眼神堅定的中年女人。
她看到了蘇明心,對她點了點頭,然後徑直走向一個空位坐下。
她就是那個在“聲音樹”下,許願“媽媽,我不是瘋了”的女孩的母親。
蘇明心深吸一口氣,心跳陡然加速。
她知道,真正的考驗,現在才剛剛開始。
因為擺在他們麵前的第一個議案,就是決定是否要將那份來自葉小棠的,“清源智庫”受害者全名單,公之於眾。
這不僅是選擇,更是一場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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