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我們不是備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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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音播放完畢,會議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連中央空調的低沉嗡鳴聲都顯得格外刺耳。
那段對話,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精準地刺穿了在場每一個人賴以為生的秩序和體麵。
蘇明玥站在長桌盡頭,清冷的目光掃過一張張或震驚、或驚恐、或茫然的臉。
他們是基金會的董事,是社會名流,是舊規則的守護者,而此刻,他們引以為傲的邏輯世界正在崩塌。
終於,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董事顫抖著嘴唇,問出了那個所有人都想問卻又不敢問的問題“那……那你們……到底誰才是合法的繼承人?”
這一問,仿佛一個信號,瞬間點燃了眾人心中的最後一絲僥幸。
對,繼承權!
這是他們唯一還能抓住的、用以衡量價值的標尺。
蘇明玥的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憐憫的弧度。
她沒有回答那個愚蠢的問題,而是用一種平靜到令人心悸的語調說“我們都不再是別人定義的‘正品’。但從今往後,我們自己定義‘真實’。”
她的話音不高,卻像一枚重磅炸彈,在每個人的耳膜裏轟然炸響。
“真實”由自己定義?
這是何等的狂妄,又是何等的……令人向往。
不等他們從震撼中回過神來,蘇明玥再次開口,聲音裏帶著不容置喙的決斷“即日起,我將暫停個人一切公開活動,全身心投入,協助蘇明心進行心理重建與社會功能恢複。同時,我以破繭基金會創始人的身份,正式提議設立‘身份自主確認程序’。所有‘清源智庫’相關實驗的幸存者,有權自行申報其身份認同,該申報無需任何醫學或法律的強製背書,基金會將為此全部支持。”
全場嘩然。
這不僅僅是對繼承權的放棄,更是對整個現有身份認證體係的公然挑戰!
同一時刻,千裏之外的首都,國家最高立法機關的大樓內,顧承宇身著筆挺的西裝,神情肅穆地將一份文件遞交到全國人大法工委辦公室主任的手中。
文件封麵上,一行黑體字赫然在目《關於人格連續性與記憶權的司法解釋建議》。
“顧律師,你這份建議……很激進啊。”主任扶了扶眼鏡,快速翻閱著。
顧承宇的目光沉靜如水“主任,時代在發展,法律也必須直麵人性的新課題。”
他的建議核心條款,隻有一句話“個體對自我敘事的主導權,應受法律保護,無論其記憶是否‘完整’或‘準確’。”而在長達數十頁的附錄中,他隻引用了一句來自非正式渠道的錄音——“我不是瘋了,我隻是不想再裝乖。”
主任的指尖在那句話上停頓了許久,最終,他抬起頭,深深地看了顧承宇一眼,鄭重地蓋上了收文章。
三天後,一個爆炸性的消息在法學界不脛而走該建議被破格列為年度重點立法研究項目。
一場圍繞“我是誰”的法律風暴,即將席卷全國。
風暴的另一個中心,是林景深。
他選擇了一種最為慘烈的方式,來麵對自己的原罪。
新聞發布會現場,閃光燈亮如白晝,將他臉上的每一絲細微表情都捕捉得一清二楚。
“我在此承認,”他對著數百個鏡頭,聲音沙啞卻異常清晰,“我的父親林國棟,曾於1998年,以個人名義向‘清源智庫’注資五百萬,用於其所謂的‘青少年心理可塑性研究’。”
現場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他沒有絲毫停頓,助手將一個沉重的保險箱搬上台。
林景深親自輸入密碼,打開,裏麵是泛黃的家族賬本與一疊打印出來的內部郵件。
“這是全部的證據,即刻起,交由司法機關與媒體共同監督。”他將箱子推向前方,發出沉悶的響聲,像是在為一段罪惡的曆史釘上棺蓋。
“同時,我宣布,將我名下位於城東、南郊、西山的三處地產,全部無償捐出,改建為‘記憶修複中心’,並將其運營權,永久性地、不可撤銷地,交由破繭基金會。”
有記者尖銳地追問“林總,你這麽做,是為了贖罪,還是為了挽回林氏集團的聲譽?”
林景深直視著提問的記者,眼中翻湧著外人無法讀懂的痛苦與決絕。
“我愛過的人,曾被當成實驗品,活在謊言和操控裏。”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顫抖,“我不能,也絕不允許,讓這樣的曆史重演!”
鏡頭下意識地掃過觀眾席的角落。
蘇明玥靜靜地坐在那裏,她沒有像其他人一樣鼓掌,隻是在林景深望過來的時候,極其輕微地,點了一下頭。
那是一個諒解,卻又不是原諒的旨意。
地球的另一端,一輛高速行駛的商務車內,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葉小棠死死握住方向盤,後視鏡裏,兩輛黑色越野車正以夾擊之勢逼近,車頂的警示燈偽裝得毫無破綻。
“移民局臨檢,請立即停車!”擴音器裏傳來生硬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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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是移民局的!”副駕上的陳昭儀臉色慘白,她雖然精神狀態不穩,但曾在體製內浸淫多年的直覺依然敏銳。
葉小棠眼神一凜,左手在方向盤下方的隱蔽觸控板上迅速敲擊了三下。
這是陸子軒為她預設的最高級別緊急響應機製。
“坐穩了!”她低喝一聲,猛地一打方向盤,車子以一個匪夷所思的角度擦著護欄衝向另一條匝道。
幾乎在同時,追蹤車輛的gps信號瞬間被強烈的電磁脈衝幹擾,而葉小棠車上的真實定位,已經通過陸子軒預留的加密通道,直接發送到了國際刑警組織當地聯絡處的指揮中心。
三分鍾後,尖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數輛當地警車呼嘯而至,將那兩輛偽裝的越野車死死包圍。
脫險後,在臨時安全屋裏,驚魂未定的陳昭儀顫抖著手,在一張紙上用力寫下一行字“我想見蘇明玥,我有鑰匙。”
葉小棠皺眉“什麽鑰匙?”
陳昭儀沒有回答,而是用盡全力,畫下了一個複雜的符號——那個符號,與“清源智庫”核心數據庫的訪問密鑰圖案,一模一樣!
消息傳回國內,陸子軒進行了他人生中最後一次上線。
冰冷的機房裏,隻有他敲擊鍵盤的聲音在回響。
當陳昭儀的密鑰與他之前破解的防火牆漏洞完美契合時,一個隱藏了二十多年的潘多拉魔盒,終於被打開了。
屏幕上,數據如瀑布般滾落。
那裏麵,儲存著全球範圍內,整整一百三十七名“意識幹預實驗”幸存者的完整檔案,包括他們的原始身份、改造記錄、心理評估,以及……現存狀況。
陸子軒的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沒有將這顆核彈交給任何單一的個體。
他將全部數據分割加密,打包成三份。
一份,標記著“法理”,發送給了顧承宇;一份,標記著“正義”,發送給了葉小棠;最後一份,也是最核心的幸存者個人情感記錄部分,標記著“聲音”,發送給了蘇明心。
做完這一切,他開始以驚人的速度清除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所有數字痕跡。
他在個人日誌裏寫下最後一行字“係統永不完美,但選擇必須自由。”
淩晨四點整,他注銷了最後一個賬戶。
網絡世界裏,那個名為“z”的傳奇黑客,徹底消失。
隻在他的個人主頁上,留下了一句無人能懂卻又仿佛對所有人說的簽名“聽見了,就別再沉默。”
晨曦微露。
蘇明玥與蘇明心並肩站在“明心社區”中央庭院裏。
她們麵前,是一百棵形態各異的“聲音樹”,每一棵樹的樹幹上,都嵌著一個精巧的聲音接收與播放裝置。
“姐姐,”蘇明心輕聲問,她的眼神清澈,卻帶著一絲根植於骨髓的迷茫,“如果我是被製造出來的,那我的痛苦……也是假的嗎?”
蘇明玥沒有回答,隻是伸出手,緊緊握住她微涼的手。
那掌心的溫度,真實而溫暖。
“你的聲音是真的,”蘇明玥凝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這就夠了。”
她牽引著蘇明心的手,兩人一同按下了庭院中央的總啟動鍵。
下一秒,沒有預想中的錄音響起。
一百棵樹,在同一時刻,齊聲“開口”——那不是任何事先錄製好的內容,而是通過陸子軒留下的加密通道,實時直播的、來自全球各地一百多名幸存者的告白。
有的人在哭泣,有的人在咒罵,有的人在低語,有的人在唱歌……無數種語言,無數種聲調,交織成一片巨大而磅礴的聲浪,充滿了痛苦、憤怒、迷惘,也充滿了不屈和渴望。
它們匯聚在一起,不再是雜音,而是一首關於“存在”的宏偉交響。
遠處的高樓上,林景深舉著相機,按下了快門,將這一幕定格為永恒。
市中心的律師事務所裏,顧承宇通宵未眠,他拿起紅筆,在法案草稿的封麵上,用力劃掉了“受害者”一詞,在旁邊重新寫下兩個字——“主體”。
而城市的天際線上,第一縷晨光終於刺破了厚重的雲層,像一把鋒利無比的剪刀,決絕地,剪開了包裹著這個世界的、那個沉重而壓抑的舊繭。
晨光之後的日子,似乎重歸某種秩序。
破繭基金會以前所未有的效率高速運轉著,林景深捐贈的三處地產已經開始動工改造,顧承宇的立法建議也進入了緊鑼密鼓的專家論證階段。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充滿了新生與希望。
蘇明玥每天的日程都排得滿滿當當,處理著雪片般飛來的文件與合作意向。
三天,不長不短。
在一個尋常的下午,她處理完一份關於“記憶修複中心”的建築方案,習慣性地端起咖啡,目光無意間掃過桌角的電子日程板。
基金會的每周高層例會,剛剛結束。
她忽然意識到什麽,指尖在觸控板上輕輕一點,調出了基金會的會議出席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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