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景淵看著她的動作，臉上的表情也是一僵。
    這是哪門子的規矩？
    她將皮靴脫下拿在手上，試探著將穿著白襪的腳踩在地毯上，偷偷打量厲景淵的臉色。
    厲景淵半垂著眸，看似穩的一批實際上已經想開口罵人了。
    黎染看厲景淵沒什麽反應，大著膽子往前走了兩步，身後的冰晶雕花大門緩緩合攏。
    “把鞋放在門口。”
    厲景淵猛不丁出聲。
    黎染嚇的一個激靈，差點脫手將皮靴扔在地上。
    她怯生生的“哦”了一聲，轉身規矩的將鞋側著放下，避免鞋底直接接觸地毯，才起身走到厲景淵麵前。
    厲景淵用眼神示意她坐下，黎染乖乖照辦。
    他倒了一杯茶推到黎染麵前，“黎染，為什麽登記假的身份信息？”
    黎染如晴天霹靂，整個人僵住，瞳孔也不自覺的放大，盯著厲景淵看，試圖看出他的目的。
    厲景淵狀似無意的往後仰躺，結結實實的靠在座椅裏，雙手交叉放在身前，看起來上位者的姿態拿捏的很好。
    看到厲景淵這副樣子，黎染慌忙收起震驚的神色，盡可能做到不動聲色的模樣。
    可惜，她的演技還是太拙劣了，那些小動作完全被厲景淵看在眼裏。
    黎染的脊背僵硬，她沒有去拿桌上的茶盞，聲音還帶著那麽一點顫抖。
    “領主先生，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厲景淵微微抬眼，看著黎染的表情。
    很好，她居然沒有像其他故意放低姿態的人尊稱他“領主大人”，也沒有像其他幹部直接稱他的頭銜“厲領主”，反而直接加了“先生”二字。
    這麽稱呼一來顯得疏離尊重，二來將冰域刻意打造出來的層級劃分消除，讓兩人處在同一水平線上，有點小聰明。
    厲景淵繼續掛著那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容，“哦？那我就提一些你能懂的消息。”
    “昨天地下庇護城最後一批幸存者帶回，被安置在3號方艙，這消息你多少有所耳聞吧？”
    黎染麵上沒什麽波瀾，一雙翦瞳水光瀲瀲，看起來非常無辜。
    “嗯，聽別人說起過。”
    “那你就沒有去關心看看其中有沒有你的親人或是朋友？我記得方艙內的公共終端，是可以查詢登記資料的。”
    黎染放在桌下的手指不自覺的攪在一起，“對不起領主先生，我沒有親人朋友，登記資料上有寫，不太明白您這麽問的意思。”
    厲景淵漫不經心的將手放在桌麵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叩擊。
    “入住地下庇護城一個多月，連個相熟的人都沒有嗎？像你這麽人畜無害的女孩子，應該很容易交到朋友吧？”
    黎染緊閉著嘴巴，垂眸後再次抬起，像是鼓足勇氣一般，“領主先生，我想我是否能交到朋友是我的隱私，不需要向您匯報。”
    厲景淵叩擊桌麵的手指停住，臉上和煦的表情完全收斂，隱隱有威壓透出。
    他的聲音似乎是從嗓子擠出，“於在野，你不擔心他嗎？”
    黎染有一瞬間的怔愣，能看的出她的錯愕和無所適從。
    厲景淵就靜靜的看著她，等著她的答複，看她還能演多久。
    “對不……”
    “也對，他也許對你來說隻能算個微不足道的棋子。”
    厲景淵幹淨利落的截斷她想否認的話頭。
    他看著黎染的眼睛，繼續嘲諷道“所有的毒蟲留在地堡，你孤身一人隱藏身份撤離到星冰園冰域，無論他留在地堡那邊是什麽結果，對你而言沒有任何差別。”
    “他成事了，或許能成為你的一條退路，就算他失敗了，你也順利入住這裏，沒有任何損失。”
    “被不少幸存者尊稱為苗疆聖女的巫醫救世主黎染，也不過如此，論冷血論權術論歹毒，你確實擔得起你的名號。”
    黎染低著頭，聽著厲景淵對她的陰陽怪氣和挖苦，內心分外煎熬。
    如果她沒有經曆過社會的毒打，也沒有利用蠱蟲殺人，那麽她也不過是一個有些術法在身的特殊人才，像她資料上表述的一樣，是個清澈單純的大學生。
    這樣的“好人”，很難抵擋這樣的言語壓迫和詆毀。
    厲景淵繼續下猛料，“他在我們最後一次返回地堡的時候奮力反抗，毒殺了幾十上百個戰士，誓要守在那裏等你這個‘蠱王聖女’歸巢。”
    “不過很可惜，你現在能看到我就能清楚是什麽結果，我順利的將「僅剩」的幸存者帶回來了，至於他……”
    他刻意強調“僅剩”一詞，為的就是誇大讓人自然的產生聯想，以為於在野他們的反抗直接導致更多無辜的人死亡。
    其實這一點如果黎染先一步去驗證3號方艙的人員，很容易被戳破，但眼下的話術不過是給對方造成壓力，有效就行，不用推敲的十分嚴謹。
    黎染的臉色發白，她忍不住抬起頭對上厲景淵的眼睛，嘴巴輕輕張合，看起來是“他”的口型。
    厲景淵輕笑一聲，“你是想知道他是怎麽死的嗎？”
    他故意擺出一副唏噓的神色，“嘖嘖嘖，真不知道你留給他那麽多蠍子蜈蚣是為了幫他還是為了害他，被幾十條蜈蚣鑽入七竅啃食，那些長相誇張華麗的蠍子也幫了不少忙，死的真慘呐~”
    黎染騰的拍案站起，眼眶蓄滿淚水，瞪著泛紅的眼睛斥問“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母蟲根本就不在那，它們根本不會發起攻擊，他身上還有特製的藥粉，絕不會被毒蟲啃咬！”
    “說！他到底是怎麽死的！”
    黎染像是被逼入死角不得不張開爪牙反抗的小貓，此時的她根本顧不得厲景淵的身份和找她來真正的目的。
    厲景淵滿意的靠在椅背上，將腿抬起輕輕勾著腳腕，整個身體側對著桌案。
    “你終於承認你的身份造假了，黎染。”
    黎染壓抑著胸腔的憤怒，眼淚砸在桌案上碎成幾瓣，“告訴我真相！是你親手殺了他對嗎？”
    厲景淵避重就輕，“為什麽要隱藏身份呢？”
    在黎染看來，厲景淵這樣岔開話題不正麵回答，就是一種默認。
    他還用這種上位者的姿態戲耍她，羞辱她，這一刻她對上位者擺弄權術的姿態恨到了極點。